第四百二十七章 以備不測

第四百二十七章 以備不測

南聞龍大手一揮,給秦晚撥了間相當寬敞的套間宿舍,本來校級軍官應該配備勤雜兵一人,協參軍從事一人,保衛小隊一隊。秦晚個性疏懶不喜歡呼來喝去,生活又極簡不需要人侍奉,所以只要了協參軍幫他了解寒城情況。

協參軍從事是位年青女性,叫做江艾茵,現年二十三歲,剛剛從參軍學校畢業入職沒多久,相貌是相當靚麗,不過行止有些拘謹生硬的樣子。協參軍相當于軍官助手,負責處理軍官日常瑣事,兼提供參謀意見回答諮詢,此刻正亦步亦趨跟在秦晚身後,不斷回答他關於寒城的情況。

「是,長官,城中有回復法陣,可以同時讓十人休息。」

「是,長官,疾雲雪鴞由這裡至京城要花費二十七個時辰」

「是,長官,靈石淬鍊的弩箭每弩標準配置一百二十枚,城中對空弩六百台,二十六台損壞中待修復。」

「第一次回話按規矩來,之後就不要每句都回答是長官。」秦晚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道。

「是,長官!」江艾茵挺直身板回道。

「呃......」幾日之間先吃皇糧再吃軍糧,秦晚是十分的不自在,他問道:「南將軍跟你交待過幫我挑人的事吧?」「是,長官!」「咱們寒城,帶修為從軍的大概多少人?」「回長官,現有一百三十五名,其中中階以上十六名。」

秦晚點點頭,能有十五名以上中階修士,寒城戰力大概相當於一個宗門。「幫我在那一百一十九人中挑五十六個,中階以上的我自己選三個。唯一條件是最能飛行。」

江艾茵一怔,忍不住提醒道:「武長官,修士是我城重要戰力,您一下帶走近半,恐怕會影響城池防禦的。而且即便帶走,為何不選戰力強的,而是挑能飛的呢?」

秦晚笑著說道:「真打起來這些人帶不帶走都頂不住的啦,放心吧,要防備的不是寒城,是我這邊。至於為什麼要挑最能飛的,因為逃跑方便呀。」

「可雲國那邊不是說打算陸路入京,順道欣賞我國山水么?」江艾茵還是有些捨不得調走如此數量的修士。

秦晚眨眨眼說:「他們可以不飛,但一定要能飛。」聽他這麼說,江艾茵眨了眨眼,半懂不懂的立正道:「是,長官!」出乎她意料地,南聞龍很配合地撥給了五十六名飛行最快的修士,剩餘三人秦晚裝模作樣挑選了一番,最終鎖定了祁虎、季鋒和周逸。

人員集合完畢后,先是江艾茵詳細講述了這次護送行程和任務細節,然後所有從軍的修士都等待秦晚訓話,秦晚長這麼大,也是第一次面對這麼多人開講,感覺相當不好意思,他硬著頭皮走上前台,朝下面掃視了數息。等嗡嗡私聊的聲音完全停止后,他清了清嗓子說道。

「各位,這趟行程按江參軍的布置做即可,完事後我為大家記三倍軍功。」此言一出,下面立刻歡呼起來。話不在多,利益要講清楚,這些修士幾乎個個盯著軍功換洞府,秦晚不費力就調動了士氣。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別招惹雲國那幫大爺,有麻煩事找我,發現不對勁優先保命,解散。」說完敬了個軍禮便走下了台。

台下眾人面面相覷,他們混進軍隊這麼久,還從來沒聽過出差前強調優先保命的軍官,楞了楞都笑了起來。江艾茵心中有些惱火,她是正規參軍學校畢業,軍人講究的是以完成任務為天職,這個臨時長官開口就用軍功賄賂,再鼓勵眾人遇險先逃,觸碰到了她的認知。

她氣鼓鼓跟著秦晚回到宿舍,秦晚吩咐道:「江參軍,麻煩你下午組織他們在城外飛行,要求所有人與最慢那個同速,快一分也不成。熟練后將人像狩獵妖獸一樣分組,分成近戰防禦、近戰攻擊、遠程攻擊防禦、輔助攻擊防禦四類,彼此熟悉的人優先配對,演練內容是強敵來襲后逃生。」

「是,長官!」停了會兒江艾茵終於忍不住問道:「那您呢?」秦晚揮了揮手道:「我睡覺」,轉身往長椅上一靠,拿軍服蓋住額頭眼睛很快便發出了鼻息聲。

美美的睡到自然醒起身,看時計已是酉初,回想江艾茵臨去時關門,聲音似乎帶了些情緒,秦晚嘿嘿笑了一聲。他發現星田有個特殊的好處,保留了最原始睡眠的狀態。

修士自從合氣淬體之後,通常以打坐代替睡眠,因為接收天地靈力和回復神識能量的效率要高很多,即使是睡眠也是無夢睡眠,相當於弱幾級的打坐,仍然持續不斷地在與外界進行能量交換。

可秦晚不同,他還會做夢,夢境中他的意識便如幼時,各種稀奇古怪的場景都有,偶爾也會遁入無邊星河裡,然後徜徉在各種難以言述的真理中。秦晚咂著嘴回味著剛才的夢,夢中他化身為一隻野豬,在溪頭林間騰躍奔跑,風吹過耳邊,鼻子痒痒的,他忍不住歡娛地長嘶出聲,四周頓時響起各種野獸的回應。

「簡直是無憂無慮呀」,秦晚有些羨慕夢中的自己,鼻腔中似乎還有殘留的草香,他坐起身來回到麻煩的現實世界。睡覺是為了養足精神明天見客,同時也有支走江艾茵的想法,沒多久祁虎三人過來了,江不在他們可以隨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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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面對面發了會呆,然後「嘿嘿嘿嘿」鬼笑起來。周逸笑道:「兄弟你做軍官還挺有模有樣。」「就是就是,講的話大家都愛聽。」「嗯,比那幫大爺強多了,起碼不啰嗦。」

秦晚得意地道:「怎麼樣,跟著本長官沒錯吧,小弟讓你們提前攢出洞府來。」「不錯不錯,等買下了洞府,老大就可以明正言順去提親了。」

「啊,祁大哥有道侶對象了么?」

聽到秦晚發問,祁虎面紅耳赤,怒視了周逸一眼忙說:「胡說八道!人家看都沒看我一眼。」「啊?」秦晚狐疑地望向季鋒周逸。周逸笑著說:「沒有洞府當然看不上你,有了之後就可以考慮了。」季鋒也鼓勵道:「展示出你男人的氣概來,肯定可以拿下的。」

秦晚追問下終於明白了,祁虎是有了意中人,不久前納蘭靜秘密來過考察過寒城的修士戰力。祁虎一見驚為天人,自此有些茶飯不思的樣子,老念叨著靜將軍這靜將軍那,被他們打趣到現在。

這個時候來到北境,納蘭靜想必是與南聞龍和車延開會商討未來作戰方案的。秦晚有些遺憾慳緣一面,不過這也證明萼國軍隊高層對這場戰役還是有足夠準備,算是個好消息。他對祁虎說道:「靜將軍這些年被京城各個高官顯貴子弟落力糾纏,不過一個也沒有應允,她是有獨到眼光的,大哥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大膽去試,未必沒有機會。」

「好!」祁虎緊握拳頭,雙眼閃閃發光,看來的確是愛得上頭了。四人又嘻笑了會,秦晚開始說正事,他肅容道:「兄弟們,咱們這次去京城,可能不太平。」「嗯,怎麼說?」三人也嚴肅起來。

「雲國使者里兩個結丹境,最差也是中階後期,說句不好聽的,他們保護咱們還差不多」,秦晚說道。「對。」

「雷家家主是雲國攝政,若是想打,直接打過來就是,他們既然開口要和我國結親,那就沒必要在這上面耍手段,所以使團的人我是不擔心他們搞事的。」「有道理。」三人聽得似懂非懂,不過也跟著點頭。

「我擔心的是雲國內部的人,想破壞這個事情。聽說他們國內並不是鐵板一塊,你們想,為什麼是雷家的人與我們結親,而不是雲國的皇族?」「為什麼?」祁虎不解地眨巴眼睛。「這起碼錶示雲國皇族和雷家是有嫌隙的。」秦晚道。

「而且,雷家來的是他們家大公子,也就是下任族長,這個規格極高。換個角度,如果我是他們家敵人,這就是塊大肥肉。」「嗯,有道理。」三人有些明白了。

「還有,如果雷家的人在我們境內出事,你想誰最高興?」周逸反應最快,馬上答道:「我看是皇室的人最高興,他們的敵人也很滿意。因為雷家遲遲沒有出兵,使者死在我國,正好是出兵的借口。」

「對,所以兄弟們,這趟差使我看不簡單,咱們是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的。」「怕什麼!」祁虎站起來道:「哥幾個也不是嚇大的,咱們也是從各種妖獸爪子下,死人堆中爬出來的。」「就是」「就是」。

「我的意思是說,咱們得提早作好打算,要這麼這麼這麼,再這麼這麼這麼樣......」詳細將可能發生的問題及對策交待清楚后,祁虎三人信心滿滿離開了。

秦晚靠在椅子上,將次日安排一一又在腦中過了遍,此時響起敲門聲,他嘆了口氣坐起身子,說道:「請進。」江艾茵筆直走了進來。「江艾茵參見武校尉,請長官同意問話。」

秦晚吐了吐舌頭道:「參軍問吧。」「根據我國軍法,參軍從事對上級有危及軍隊行為可能時,有勸誎及越級彙報權力,我想依此請問長官,長官是否知道軍功點的具體發放與獎勵原則。」

江艾茵上來就不客氣地問話,實是她下午又憋了口氣。帶著這些修士演習的時候,一幫傢伙嘻嘻哈哈不成個正形,這邊攻擊才來,那邊已拖刀攜槍作鳥獸散,完全沒有任何組織反抗,問起來就是執行長官安排以保命為優先。她在軍校是優等生,課里講究的是敗而不亂,乘隙反擊,這種練法簡直是種侮辱。

下班之後,江艾茵躺在床上越想越氣,忍不住直奔秦晚宿舍進行問責。面對她氣勢洶洶的追問,秦晚無辜地道:「不太清楚。」「那我可以問長官為什麼許諾三倍軍功點發放的目的么?您知不知道軍功點對這些修士意味著什麼?」

「這個我知道,洞府嘛。」「屬下不明白,這樣使用軍功點,不是大大加快了換取洞府的時間么,一旦給這些人攢夠軍功點,就會迎來辭軍職高峰,您知不知道,這會導致我城面臨無人可用的窘境?」

秦晚撓了撓頭,突然問道:「你家裡是做什麼的?」「啊?」「我是問你家裡是幹啥營生的?」「屬下家中多代務農,有幾個小田莊。」江艾茵家裡是當地有名的大地主,她不好意思直說。

「那種糧食分旺季和淡季吧。」「是,長官,每年收穫季算是旺季。」「有請短工不?」「會請的。」「和佃農比誰的工錢高?」「短工。」「為什麼給短工的錢要比佃農高?」「佃農我家保障他們衣食和一直有土地租種呀。」「那伙食呢?」江艾茵一凜,已經知道秦晚意思,老老實實回道:「每日四頓,頓頓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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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對了,你家尚知道,對這些只為賺取臨時工錢,但要出大力流大汗的人優待,這些修士就是我的短工,我認為給高些有利於他們好好乾活。」

「但是......」江艾茵還要辯解,秦晚揮手止住了她,道:「城中修士戰力足不足用,不是下級軍官要考慮的問題,如果不足,負責招募的將領就要想辦法解決。你有這方面擔憂,應該是向職責部門提出讓他們解決,而不是反過來要求己方節制。這屬於越位,是不對的。」

江艾茵咬唇想了想,挺胸又問:「屬下還是不明白,未戰即令部下以保命為優先,演習即是逃命,這樣談何士氣,士無士氣,如果迎敵?」秦晚眨眨眼,突然問道:「你玩過斗獸棋沒有?」

「啊?」江艾茵對這個長官整天問話的風格著實有些招架不來。「斗獸棋嘛,我就不信小時候你沒玩過,我問你,大象吃什麼?」「吃老虎」,「老虎吃什麼?」「吃獅子。」「對了,你還是玩過的嘛!」

江艾茵紅著臉聽秦晚繼續說。「獅子吃豹子,豹子吃狼,狼吃貓,貓吃老鼠,最後是老鼠吃大象,對吧。」「是的。」「現實中老鼠能吃大象么?」「當然不可以。」秦晚嘆道:「那現實中如果一群老鼠保護著狼出門,對面衝來幾頭狼,甚至還有獅子在,老鼠該怎麼辦?」

江艾茵沉默不語,她明白秦晚的意思,但道理歸道理,軍人就該捐身戰場才是。見她仍執迷不悟,秦晚嘆了口氣道:「你走過來點。」江艾茵向前兩步,眼前突然出現一個拳頭。

看似輕飄飄骨節白皙的拳頭迎面朝她飛來,拳未及體,已將她盤起的長發震得飛揚。江艾茵震驚地看著拳鋒,拳內飽含肅殺死寂的威勢,讓她的心臟停止了跳動。整個人如墮冰窟之中,而且是深不見底的慢慢沉淪,黑暗、冰冷、恐懼、無助、不甘,將江艾茵微弱掙扎化為烏有。

「我要死了!」在她悔恨而認命閉眼的時候,溫暖蓬勃的生機從同個方向傳來,無情的一拳化作頑皮曲指,在江艾茵腦門上輕輕彈落。微痛讓她從失神中回來,面前相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長官露出帶著點戲謔的眼神。

「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啦。記住,不管任何人,如果他要求你犧牲生命的時候,不管是多麼偉大的理由,想想剛才的感覺,再看看對方有沒有先於你犧牲」,秦晚淡淡地說著大逆不道的話。冷汗從耳朵邊流到脖子上,江艾茵喃喃道:「軍人不該勇於赴死么?」

「嘛,大概有條件吧,如果為了更重要更值得守護的東西,不過不是聽別人的,而是聽這裡的呼喚。」秦晚朝心口處拍了拍。

她這次退出的時候,門關得很謹慎呢,秦晚滿意地又躺了下來,再睡一覺,希望做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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