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內諜泄密

無邊雪落悲天地，一聲笛唱憶孤城。

寒城，是萼國北部最後一座大城，也是人煙最稀少的大城。這裡原本叫做寒塞，和含璋塞一樣是純軍事用途，但萼國與雲國也需要正常商貿交流，經過無數年不斷擴建，開始有了商隊補給站，之後有了商行，錢莊，客棧，再後來出現了常住人口和民居。

整座城只有數十萬人口，與其它城市動輒過百萬人相比小了許多。不過即使排除要塞功能，寒城之重要性完全不亞於其它城，因為它是珍貴的北地出產物的集散地。

雲國海中出產的靈珠，是萼國無數煉器師夢寐以求的法陣核心；萼國獨有喚雷林蛤的卵囊油，是雲國大量修士淬鍊靈器所必備。雲國的雪地巨爪熊皮、地熱藍金礦粉、三叫參，萼國的雪樺樹芯油、燃冰、星紋鋼，太多太多可以互補互通的物資。

「馱獸車不能通行的地方，必將有戰車疾馳」，當年堅持擴建寒塞的先輩是這麼說。雲國與萼國雖然暗地裡相互捅刀子，始終沒有正式宣戰的最重要原因，正是彼此仍然保持著大量的貿易。

玉床之上，祁虎三人都在各自調息，秦晚卻在思考前方這座城市的未來。從空中俯瞰下，萼國北部大地遼闊無際，大片的平原在夏秋兩季本可以生長足夠一國人果腹的糧食，卻因為氣候問題荒廢，只有礦工、藥師和獵人就地謀生。

所以村鎮少，人員物資集中在不多的幾個據點，特別適合雲國入境騷擾，搶過了就緩一緩，韭菜長了再割。南聞龍秉持著以牙還牙的策略，不斷安排部屬越境反擊，氣勢上是有的，但秦晚認為不合理。

原因在於雲國是一城對兩城。南零一要塞同時面對含璋塞和寒城，表面看好像是被斜線夾擊，但實質上佔據了戰略主動，因為它可以隨意對東南和西南兩個方向派出戰力，而自己這邊只需要防守好一處。

祁虎他們屢次遇險的原因就在於這，進入敵境后很容易露出破綻被偵知。所以秦晚拜託三人協助自己，實際是想把他們從這種風險極高的任務里拉出來。

「快到了。」秦晚降落地面，祁虎三人跳下。「那就按說好的辦。」「嗯，拜託了。」聽說南聞龍脾氣挺大，秦晚不想暴露自己與三人的關係，所以他讓祁虎他們先走，剩下的時間他還打算在外兜一圈。

祁虎三人走後，秦晚重新飛向空中，朝著東北東的方向。那裡是他心心念念的路玄真宗門所在，也是沈若男計劃暫留的地方，鳴玉山脈雪梵庵。

雪梵庵宗門離寒城只一天路程，秦晚並不打算現在找上山門，而是想提前在周邊考察，以備將來不時之需。作為煉丹大宗，雪梵庵對各類藥材需求極大，一部分藥材由宗門在山中靈氣濃郁處開闢靈田自己種植，不足的還需要外購。

從寒城過來的藥材車多了，索性便由宗門出資開闢了道路，沿途有數個小鎮，鎮上居民主要靠經營藥材散貨、藥材加工、丹藥收售等為生。托雪婆婆不給例規還要收月納的福，不少女修士手頭緊時便就近在鎮上出售煉製的靈丹，價格雖然會被壓低些，但勝在來錢便捷，著實養肥了不少民眾。

秦晚遠遠繞著鳴玉山轉完，將附近形貌牢牢記下后便往寒城趕，離報到時間還有半天，旁邊正好有個鎮子，便決定在鎮上留宿，第二天一早入城也不遲。這個小鎮名為道六鎮，顧名思義是寒城往雪梵庵去的第六個小鎮，靠得雲國近了，也學了他們硬梆梆以數命名的風格。

走進鎮子里，一股撲鼻的藥材味道迎面而來，因為要招待來往藥材車，所以也有簡單客棧供行商使用，秦晚找了間房住下后，便盤坐下來琢磨他的星田。這幾天趕路之餘，經過秦晚不斷測試，他大概摸清了體內這東西的底細。

星田是類似丹田的重要「器官」，但兩者既有相同之處，又有很多差異。相同地方是它們都有儲存、施放的能力，是能量中樞，但星田對各種能量是分門別類，以「星」的形式體現，不像丹田能對五行靈力兼收並蓄。

淬體之後，星田能像丹田一樣與天地靈力溝通，整個人與外界直接進行吐故納新的交換，相應地秦晚現在也不用飲食和排泄，不同的是星田位置不固定在下腹，隨秦晚意志可以分化出多個，駐留在經脈要處形成竅穴。

但這種分化的前提是要有足夠能量儲備。猶如開分錢莊一樣，資金有餘裕的情況下才能建設，每個竅穴需要佔用大量能量。每多一處竅穴，心府那個總的星田旋臂就會短一截，所以除非修為增長，否則不能無限制增加竅穴。

星田最大的壞處是似乎很低效。各門派的道術，都有利用丹田將天地靈力轉化為更精純靈氣的手段，就像白鹿墟鎮上的油坊，油茶籽被壓入木槽中，經過水力帶動木碓的不斷擊打就得到茶油。丹田也是一樣，可以針對性地吸引某種靈力再提純，純度越高，法術威力越大。可星田是每種靈力都吸收，混在一起的東西威能雖然有但很弱。

「完全比不上斗炎」，秦晚本想像丹田一樣讓它只吸收使用土系靈氣，但灶娘的話沒錯，星田是各系力量均衡之物，如果不斷強化土系力量，星之間平衡會被打破，穩定旋轉的狀態如果喪失肯定會導致不好的結果。

所以灶娘說佛跳牆要煮的意思是調和。譬如調酒，黃酒、白酒、果酒、米酒，脂酒，想要將五種風格不同的酒混合成佳釀，調酒師得深知酒性才行。

「得回頭補充知識才行啊」，化身給秦晚的《太上靈寶凈明法》對五行有極深的闡述，但之前因為經脈的關係，這部無上道書他基本沒怎麼修習，參悟次數遠沒有《玉匣玄符寶籙》多，躺在記憶里已經快發霉長毛了，現在必須儘快撿起來。

天亮了，秦晚粗略看了一晚道書里關於五行的內容，正準備起身出發，突然感應到鎮外有人接近。此時鎮民陸續起床，各處都有人聲，來人走路似緩實急，輕飄飄的不帶聲音，若非秦晚神識超常還真發現不了。

這人越來越近，直到離秦晚所居客棧三、四十丈遠才停下，如果印象無差，來人停下的地方應該是間藥行。按道理講，藥行開門應該是辰半，此時還是卯中，這讓秦晚產生了懷疑。他小心凝聚神識，朝那個方向投去。

「篤篤、篤、篤篤」，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如此兩次后，門內傳出聲音。「誰呀。」是把蒼老的聲音。「鳴玉山頂的雞頭冰百合開了，特來送葯」，來人聽得出是女子。「幾枝，三枝，五枝？」「九枝。」門迅速打開，女子閃身進去。

「這是在對暗號哪」，秦晚更加來了興緻，神絲穿出窗口，從藥行煙囪口飛了進去。秦晚控制神絲經煙囪而下，下面是口熬藥的大鍋，幾個轉折之後停在一間密室門口，密室的門關著但不是問題，神絲從門下一扭一鑽，室內情景已經歷歷在目。

一個老者和一個身著雪梵庵道服的女子相對而立，「翠微師姐，出了什麼大事？」，老者問道。雪梵庵女子皺眉斥道：「叫我靜棉！」「是，靜棉道友。」老者立刻垂頭認錯。「立刻通知真人，他要找的人在雪梵庵！」

老者和不遠處秦晚同時一震，老者立刻問道：「消息確實？」「確實，我親眼見到小師妹了。」老者大喜道：「能夠證實身份嗎？或許是別人易容也不一定。」靜棉搖頭道：「不可能會假，前幾日有人硬闖山門，和雪婆婆大鬧了一場，你猜是誰？」

「誰？」「是烈焰師叔祖！」「啊！」老者大驚。靜棉繼續說道：「烈焰師叔祖帶著小師妹在外面大喊雪婆名諱，兩人見面二話不說就打了一場。」「然後呢？」「烈焰師叔祖和小師妹都被擒了！」

「被擒？不可能！」老者下巴都驚掉了。單論修為，烈焰真人可以說是守一以下無人能敵，怎麼會落到雪婆婆手裡。靜棉說：「在場近百位弟子親眼所見，烈焰子的大九日除魔劍被雪婆婆一招冰封雪飄擊敗，連帶小師妹被凍成冰棍，押到後山玄冰崖囚禁了。」

老者一拍大腿道：「壞了壞了，小師叔被關入她們宗門，再想要回來更難了。」靜棉點頭道：「正是，真人本讓我們提前在鳴玉山外布置好，單等小師妹進圈套，這下被雪婆婆搶先一步，計劃要變更了。」

「那怎麼辦？」老者恭敬問靜棉。靜棉想了想道：「你去找毛馳，把現在的情況向他說明，就說我建議他們暫緩過來，我這邊內部打探清楚烈焰師叔祖和小師妹具體位置，同時尋找到護山大陣的破綻后再行進攻。」「是！」

神絲縮回腦中，秦晚聽完這兩人對話又喜又憂。喜的是烈焰子和若男已經成功進入雪梵庵宗門，被擒什麼的應該不用操心，兩邊情況一驗證，雪婆婆便知是友非敵；憂的是原來歸雲宗不顧與金剛門對峙，竟然下血本攻擊雪梵庵，而且目標明確是若男。

為什麼他們對若男如此上心，光只是現場目擊者顯然解釋不通，更麻煩的是靜棉這種級別的中級弟子居然是歸雲宗潛伏的姦細，如果她剛才計劃得逞，說不定雪梵庵真有被攻入之禍。

雪婆婆當時在千重山嶺留字時曾寫「宗內有諜」，表明她是有所提防的，但識破的是不是靜棉本人，秦晚不敢冒險。思考一會後，他計劃已定，退完房悄悄出鎮，直向寒城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