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最是無情

第四百一十七章 最是無情

「皇帝怎麼樣?」

「公主怎麼樣?」

「二皇子殿下怎麼樣」?

十二個時辰之後,小側殿內面對走出來的太醫,武丹儀、秦晚和柳煙遙同時發問。御醫先楞了楞,然後答道:「陛下已蘇醒,神氣健旺,二皇子殿下和青鸞公主殿下失血較多,臣已用多種生血藥物,不過氣血完全回復尚要等他們身體自生,這段時間都會很虛弱的。」

秦晚提出合二人之血來救薩元謨的建議后,武丹儀立刻就同意了,老皇帝還有些矯情,但被武妃隨手制暈過去。午時一過便錯過了最佳時機,反正施法時人也要在昏迷中,就當提前麻醉了。

青鸞和薩閑各出了半份鮮血后,被召來的御醫迅速送走醫治,何百忌怕洛非花有事急急離宮,而柳煙遙則是秦晚暗中通過小千山璧聯繫,以二皇子親信的身份過來等結果。成功施術完,武丹儀性情大變,對秦晚不再恨之入骨,任由他像個家屬般跑前跑后。

聽到三人都無生命危險的消息后,武丹儀難得露出喜色,殺一人救一人這種非此即彼的事,被秦晚弄成大團圓結局,讓她完全消除了芥蒂,她滿意地對秦晚說:「你這次立功最大,遲些有賞。」

「你不再動刀子就是最大獎賞。」秦晚心裡這樣想,卻回道:「之前情非得已,萬望娘娘恕罪。」「哼!」武丹儀被秦晚擺了一道仍是有些不忿,但丈夫換血成功才是重中之重,她急急向宮中走去,看著皇貴妃的身影,秦晚居然覺得她連氣質似乎都已改變,原有的鋒利感消失了。

「皇帝要見你」,出來后的武丹儀淡淡說道。秦晚跟隨侍臣重新進入泰寧宮,仍躺在床上的皇帝已能自己直起身子,原來枯槁的氣色明顯紅潤了許多。秦晚仍不習慣跪禮,躬身道:「恭喜陛下康復。」

「來,走近來,上次沒有仔細看你。」依老人的要求,秦晚走近御榻。

「唔,不錯。」皇帝似乎對秦晚樣貌頗為滿意的樣子,問道:「你今年幾歲了。」秦晚正月的生日仍差幾天,不過他還是答道:「晚輩虛歲十九。」「好,年少有為。」薩元謨的連番誇獎讓秦晚有些不自在,忙謙虛道:「陛下謬讚了。」

「丹跟我說了,你放心,我會讓她撤去對你的禁制,這次入宮,也恕你無罪。」健康的薩元謨說話極簡潔而有條理,首先是去除秦晚的罪名。

秦晚趕緊謝恩,薩元謨擺了擺手道:「我薩家得恩必報,你先是安全帶我鸞兒進京,這次又化解了一場天大的事情,應該是朕謝你才是。不過,」皇帝嘆了口氣道:「你先前提出的要求,朕現在仍不能答應你。」

他所說之前要求是指初次秦晚進宮時說的,要他同意青鸞自主決定未來人生的事,秦晚一聽就急眼了,忙問道:「陛下您是想讓她與雷家結親么?」「你為什麼這麼關心她的婚事?」皇帝反問道。

秦晚這時也豁出去了,他主動跪下說:「青鸞與我彼此愛戀,我想娶她為妻子。」薩元謨毫不意外,點點頭道:「你一開始就這麼說豈不幹脆點。」「回陛下,不一樣的。相比娶她為妻子,讓鸞兒自己決定人生更為重要。」

「你捨生忘死救下她,如果她說不想跟著你呢,你也尊重她的決定么?」皇帝雙眼深邃的望向秦晚。「只要是她自己的意思,我會」,秦晚昂然說道。薩元謨嘆了口氣道:「很好,如果我是一介平民家長,此刻已經應允你了,可惜我不是。」

他果然還是要利用青鸞,秦晚的心頓時沉下,剛想爭辯,皇帝卻擺手制止住他。「我不會犧牲自己的女兒,用聯姻的方式保住這個位子」,他拍了拍屁股下面。「不過凡薩家兒女,既生於世就要以身許國,這個沒有爭辯!」薩元謨雙目威嚴下視,雖然沒有修為,但卻有奪人的威懾魄力。

秦晚沒有被他壓制,淡淡糾正道:「是許以家族才對。」在他心目中,薩家並不等同於萼國,而萼國也不同於百姓。薩家倒下,不代表萼國就完了,而即使萼國被佔領,也不代表百姓一定會受苦遭殃。

說到底一國之人的幸福,不是由統治者是誰而決定,而是由施政的優劣來決定,歸根到底,是「稅」與「刑」的正義程度來決定。所以在他心目中,即使是薩風和的後裔,也不是天生掌握國家權力的理由,薩元謨所維護的國家,更應理解為薩氏家族所管理的國家。

「不管是國家還是薩家,外敵入侵之際,她不可以袖手旁觀!」薩元謨氣勢依然凌厲。「朕既是一國之君,也是薩家家長,她對國家有用,不可能現在交給你。」

秦晚心中深深嘆息,這個結果是在預料之中,但聽到薩元謨的話卻讓舌根泛出苦澀。他還想爭取一下,說道:「青鸞公主是恬淡之人,沒有與人爭鬥權勢經驗,充其量是中階修士,陛下要她有何用呢?」

薩元謨無所謂地道:「你們修行之人不喜國是,不擅權爭,這個我清楚。不過朕快要死了,顧不得這麼多了。」聽到他這話,秦晚沉默不語。他清楚薩元謨說的是實情,多年虧虛已經用盡皇帝壽元,即使通過換血之術能夠恢復健康,也只不過令他消耗慢些,這支殘燭還能燒多久,明眼人都清楚得很。

「下月起,薩青鸞公主會隨我視朝理政,在朕歸天前想看看她能不能造就。」皇帝淡淡說道。他對青鸞沒有用昵稱而是全稱,強調她薩家後人和公主地位,顯示出了堅決的態度。

秦晚心裡一突,這明顯是想將青鸞當作皇位繼承人來考察,他苦著臉道:「大皇子和三皇子難道不行么?」皇帝不置可否地說:「在他們對鸞兒出手的那刻,希望已經不大了。」

秦晚模糊中似乎感應到什麼,恐怖的念頭突然升起,他驚怒地抬頭望向這一國之主,「是你!」

青鸞從玉州出發的消息相當絕密。知道的人僅有秋娘和露華兩人,秋娘是武妃的人,歸文思聖管,露華是宇文宗臣的人,文思聖和宇文宗臣對皇帝效忠,按理說消息不至於從這二人處泄露。

可就是泄露出去了,這讓秦晚一直不得其解。但剛才皇帝的話讓秦晚有了猜想,難道就是他本人把這個消息讓薩信和薩迎知道的么?這麼說來,薩元謨刻意讓女兒處於危機之中,以驗證兩個皇子的心性?

薩迎一路對青鸞和自己進行懸賞,按理說這個消息會傳至薩元謨耳中的,但他沒有絲毫干預,虎毒尚不食子,他為何這樣做,難道之前薩元謨拒絕青鸞以命救他是假的?

看著秦晚驚疑不定的樣子,薩元謨冷酷地道:「給你的金牌,丹能感應到位置,萬一有事,她會出手。」這句話出來讓秦晚更怒,他沉聲道:「山高水長,娘娘即便發現情況不對,趕來時可能也晚了,文府遇襲,娘娘也沒有出手。」

薩元謨傲然道:「我薩家兒郎,若是沒有保護自己的手段,又豈能當一國之君?」秦晚暗嘆皇室涼薄,整個青鸞上京的過程,都成為他考驗繼承人的工具。

秦晚嘲諷道:「那現在這個結果你滿意了嗎?」薩元謨嘆道:「我不滿意。迎兒太笨,而信兒走岔了。」皇帝的話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秦晚並不想深究,反問道:「你怎麼確定鸞兒就有一國之君的器量呢?」

「我不能確定,所以要試試。」皇帝很坦白,他繼續說道:「范苦被信兒一直防範,但他把信兒勾通瀾國的事已經告訴了我,這樣很不好。」聽他這麼說,秦晚明白了為何武妃讓他探聽薩迎而不去大皇子府的原因,那邊的范苦仍是皇帝的人,而桑離已經被薩迎成功收買了。

「迎兒相比之下,缺乏了作為人君的忍耐和智慧。」聽薩元謨這麼說,秦晚睜大了眼睛。薩迎陰謀蓄養獸化人軍隊,建立傳送陣意圖突襲入京這種反叛行為肯定通過武妃之口告訴了皇帝,而薩元謨卻只是對他的忍耐度和智慧失望。

他在裝傻么?

秦晚從開始到現在繼續表現出來的不理解,讓萼國皇帝感覺有些有趣。他微笑著問秦晚:「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了,兒子造反也當看不見?」「是。」秦晚老老實實答道。薩元謨點頭道:「朕若是他,所做的事情未必不會更過分些。我薩家子弟想要的東西,必須用自己實力爭取,反叛罪名什麼的,只對失敗者有效。」

「最是無情帝王家」,秦晚腦中閃過一句異界面古語。父子兄弟背棄人倫相殘相殺,在常人看來罪大惡極的事,薩元謨絲毫不以為意。他明白了,之前看史書,史官們寫的各種帝王心術為什麼淵深難測,根源在於他們的認知異於常理。

所以薩元謨對薩迎的不滿意,並不是他的反叛行為,甚至可以說有些欣賞的樣子。想想那些死亡的修士和武者,還有差點全軍覆沒的兵士,人命在皇位繼承中根本沒有任何價值,想用就用掉了。秦晚心頭一陣發冷,先前對青鸞慈眉善目的這位皇帝,其實很可怕。

忍著不適秦晚問:「那陛下為什麼說三皇子忍耐與智慧不足呢?」薩元謨道:「我曾令他掌管禮部,負責對各國外交並出使瀾國,他一直拖延不辦,之後便起了反叛之心。在我看來,已經足夠愚蠢和耐不下性子了。」

這個問題秦晚曾與柳煙遙討論過,薩元謨這麼說,他不禁點頭。「哦,你明白了?」皇帝感興趣地望著秦晚。「我覺得,陛下對三殿下除權軍部轉任禮部,其實有成全的意思。」秦晚答道。

「你繼續說。」「晚輩雖然不知道現在各國形勢,但外交在某些時候可能比軍事還要重要,特別是北邊壓力這麼大,西邊多個盟友則昌,多個敵人則亡。」秦晚似乎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薩元謨嘆道:「迎兒身邊就是少了你這種人,故此只看重手中的棋子,沒有往遠處想。還有一點你沒考慮到,我首站讓他出使瀾國的原因。」「請陛下指點迷津。」「迎兒仍未婚配。」秦晚聽完頓時悟了,立刻道:「陛下是想三殿下迎娶靜將軍!」

「沒錯,小靜是我國未來的棟樑,說不定能滿意迎兒人才。」秦晚心說薩迎真是一手好棋走到稀爛,在他與薩信的競爭中,其實老皇帝更看好他,給的是機會,看到的是危險,最終導致失敗,要說耐性與智慧不足的確沒有冤枉他。

但現在可不能踩薩迎,相反要捧一捧才是,秦晚趕緊說道:「不過三皇子殿下也是有優點的,他沒有因為皇位而與宗門結黨,及時聽從了娘娘規勸,可謂有底線知進退。」「唔,這個朕知道,他還有機會。」

秦晚大大鬆了口氣。也就是說薩元謨除青鸞之外,起碼還多了個帝位候選,之前他對薩迎是視如仇訾,現在倒巴不得他能夠稱帝,把青鸞解放出來給自己娶走。想到了自己這邊的問題,秦晚感覺最大的挑戰要來了,果然,薩元謨開聲問:「你知道為什麼朕召你進來說這麼多麼?」

秦晚一凜,剛才這番對話,說的都是絕密中的絕密,皇帝對他如此開誠布公,必然有所企圖。他這次沒有裝傻扮懵,直接回道:「陛下對晚輩有所期望。」薩元謨靜靜望著秦晚,過了會兒開口道:「我要你輔佐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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