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借煤

北方的冬天取暖不到位可是會凍死人的，所以肖衛國回家的第一個任務是就是生爐子。

七八十年代北方取暖的爐子還是比較老的款式，爐體由生鐵鑄造而成，整體顯得很敦實，設計也合理，為了燒蜂窩煤特意設計的了爐瓦，爐瓦有一定彎度，三片可圍成一個桶狀，內壁有豎向的溝槽，內壁直徑與蜂窩煤直徑一致，使用時蜂窩煤一塊一塊疊放。

底部燒盡的蜂窩煤變成爐灰，上部的蜂窩煤會自動接續上，這比燒煤塊或煤球，相對方便又衛生。

這種爐子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晚上可以「壓火」——用一個中間凸起，頂端留了眼的爐盤，蓋在蜂窩煤上，能滯緩燃燒，原理就是減少氧氣的流通，這樣既保持爐子的溫度，又不會熄滅火；第二天拿去封火蓋，火接著燒，省去每天生火的麻煩。

爐子加裝了煙筒，煤煙直接排出室外，不但衛生，而且極大提高了安全性。爐子的煙筒長約一米，直徑十五厘米左右。

有了煙筒，不但可排煙，還能增加室內溫度。煙筒安裝時，探出室外的部分，頭上一般要加裝一個90度的彎頭，以避免風向正吹時造成倒煙，倒煙被吹回室內容易造成一氧化碳中毒。

基本上一到深秋，家家戶戶就開始支爐子，安煙筒，準備開始過冬，不過肖衛國家裡這幾年沒人，家裡的爐子一直在牆角放著沒支起來。

支爐子很簡單，肖衛國作為土生土長的北方人當然會弄，北方有些村子里2023年冬天也在生爐子取暖，不過那時候的爐子更好一些，有的也能加裝暖氣管，燃燒效率、取暖強度和經濟適用性都遠非現在的爐子可比。

爐子和爐筒都取出來掃乾淨上面的灰塵，確認了一下裡面乾淨，把爐子往原本預留的地方擱好，搖一搖確認爐子足夠穩當就開始裝爐筒。

爐筒一節一節拼起來中間用了一個90度的彎頭，一頭爐筒穩在在爐子上的出煙口，另一頭伸出窗口預留的洞露在外面，然後在外面再接一個彎頭就算安裝完成。

李永紅的心情已經好太多了，前幾天一直壓抑的厲害，現在肖衛國回來了，她心裡也有了依靠，肖衛國雖然不是她的親哥哥，但他們兩家同病相憐，父母輩也都是同事，這麼多年來互相扶持，互相依靠，關係比一些有血緣關係的家庭之間還要來的更親近一些，誰都沒想到的是，最難過的日子已經過去，兩家人卻只剩了他們三個小字輩。

肖衛國和李家兄妹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他們家屬的身份前幾年一直不受待見，肖衛國和李永軍李永紅，還有個小結巴四人都是小時候受夠了欺負的，之後他們就在一起抱團取暖。

跟肖衛國和李家兄妹不一樣的是，小結巴受欺負純粹是因為自己說話結巴的毛病，這時候的小孩都野得很，打架鬥毆掏鳥抓魚只能算稀鬆平常，欺負一下小姑娘，把長得好看的小男孩打幾個耳光也只能算日常操作。

為什麼會這樣呢，就是因為野，就是因為壞，就連後來成名的大畫家陳丹青都不能免俗，他曾在電視節目中親口說過，小時候看到謝霆封那樣的男孩子，他們會上去就打，根本沒有什麼理由，連性格向來相對柔弱的東南省份孩子都那樣，這個年代北方孩子的野性可見一斑。

李永紅幫肖衛國把爐筒裝上，又抱著爐筒看肖衛國用細鐵絲把爐筒固定在牆上，小孩子藏不住心事，臉上已經漸漸看到點笑意，但有外人在的時候那怯生生的樣子又惹人憐愛。

拍了拍手上的灰，肖衛國竟然有點小成就感，低頭問李永紅:

「永紅，家裡煤球放哪了？」

李永紅低頭又怯懦起來道：「你家裡沒有煤了，就剩一點燒炕用完了，我們家的糧本也沒拿出來。」

李永紅低頭又難過起來，肖衛其實國早看出這事情不簡單，李永軍的腿斷的很有蹊蹺，而且李家在南鑼鼓巷的另一個大雜院里本身就有兩間房，兄妹倆窩在他這裡，吃不飽住不暖，現在說連糧本都不敢回去拿，沒糧本就沒有糧票和煤票，就買不到糧食和便宜的蜂窩煤，要自己再晚回來個幾天說不得這兄妹兩至少得凍壞一個，再往恐怖了想，兩人都被凍死在這個冬天裡也不是沒有可能。

肖衛國現在手裡也沒有北京的煤票，本地糧票和其他票證也沒有，全國糧票倒是有點，但肯定不夠用，空間里的東西看著多，三個人也吃不了多久。

花錢網上買？少買點解饞還行，多了就虧大了，當務之急是去借點蜂窩煤來取暖，大同煤和車站的粉煤倒是有不用票的，可以買點來應急，等自己的糧本下來了，就可以解決一部分糧食供應問題，煤本每月只能買兩百四十塊蜂窩煤，不夠用的話再買其他種類的煤。

找誰借煤呢，首選秦大爺，他家條件比較好，而且還是先進分子，樂於助人那是肯定的，即使肖衛國借煤一時一時半會還不上他也有其他辦法解決，不至於給他們家裡造成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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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爺家肯定也能借出來，但李大爺本身賺的少，家裡人也多，就不讓他操這份心了，其他人家就不同了，肖衛國不願意跟他們打太多交道。

李永紅在裡屋照看李永軍，肖衛國偷偷從空間里把之前裝好的袋子都取了出來放在角落，他並不擔心李永紅會覺得家裡多出東西來。

他回家那會李永紅一直哭，肯定也沒工夫數肖衛國帶回家的東西，又從裡屋的破木桌上拿出兩個竹編籃子，從空間里取出了兩籃子的東西，再往一個小口袋裡裝了一些，出了門口轉身進了秦大爺家。

正準備出門的秦大爺透過玻璃看到準備推門而入的肖衛國，秦大爺並不覺得意外，他緩緩放下手裡的東西開門把肖衛國迎了進來，笑道：

「衛國啊，快來，快來，剛回來家裡沒點準備，揭不開鍋了吧。」

肖衛國也笑，他看到了秦大爺剛才放在桌上的東西，一大碗炒白菜，旁邊簸籮里還放著五六個窩頭，這應該是準備送給他們的。

「秦大爺，大娘，拿了一點點帶回來的特產給您送來嘗嘗，剛回來就求到您這來了，您可得幫我個小忙。」

秦大娘笑了笑回頭去洗碗，秦大爺則拍了拍肖衛國胳膊道：「早準備好了，菜是你大娘剛炒的，窩頭來不及現蒸了，就這幾個你們哥仨拿去墊墊肚子。

衛國，不是大爺多話，你這回來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現在家裡又是三個人搭夥過日子，老話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光吃飯就是個大問題，你們這吃喝得有個著落才行，你得趕緊去軋鋼廠把你那工作落實了啊。」

秦大爺語重心長，卻也是一片好心。

「嗯，我打算明天就去廠里問問，順便去街道和派出所把我的戶口辦了，糧本和煤本也得儘快領回來，不然家裡撐不了幾天，您看我明天去找偉民大哥幫幫忙行嗎，我自己去辦事怕時間拖得太長，眼看就要過年了，萬一拖到辦事員放假就不好了。」

秦大爺想了想，想來肖衛國也不可能找自己兒子辦什麼超出能力的事，再說秦偉民也不可能什麼事都答應，做了這麼多年的鄰居，而且肖衛國又是他看著長大的，幫點忙也是應該的，於是就點了點頭道：

「你去吧，讓他帶著你可能確實能快點。」

「行，我明天上午先去找偉民哥落實戶口的事，大爺，再借我十塊蜂窩煤，煤本下來后我就買了還您。」

「嗨，啥還不還的，就在門口小房裡擺著，用多少自己去搬就行。」

肖衛國端著菜和窩頭往回走，放下飯菜后又到到秦大爺窗檯下搬走了二十塊蜂窩煤，看到肖衛國關門回家，秦大媽輕手輕腳的走出來打開了肖衛國帶來的袋子。

「嗨，老秦，你看這都是什麼啊。」

秦大爺把東西都倒出來一件件翻看，越看越心驚:「一瓶陳醋，兩盒雲崗牌香煙，一瓶高粱酒，杏脯，應該是陽高的杏脯，估計得有小兩斤了，瓜子，這也得兩斤左右，這是兩塊太谷餅，上面寫著字呢，這兩塊黑乎乎的不知道是啥，錫紙包著，估計也不便宜，en~都是好東西啊。」

秦大媽覺得東西有點多，老話講，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於是說道：「老頭子，這些得好幾塊吧，衛國這孩子也太大手筆了，咱要不給他送回去吧。」

其實送回去秦大爺和秦大媽心裡也有不舍，他們家倒不差那幾塊錢，但肖衛國送這些東西太稀缺，特別是杏脯和瓜子，有錢都不好買，還限購。

果脯貴，一般人們都不會多買，瓜子過年的時候限購，每家只能買一斤半，自己家小孩都只能零散的偷著吃幾顆，平常人家都是過年時候各樣買一點裝到一個小盒裡用來招待客人，北京人把這盒小玩意叫作雜拌兒。

「那就送回去，煙酒我留下，其他的我現在就送回去。」

秦大爺打開肖衛國的房門，肖衛國剛把自己家爐子和火炕給點著了，這會正給灶台上和爐子上溫水，那個叫李衛紅的小姑娘坐在小板凳上正「呼哧呼哧」的拉著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