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命關天

她們大棚背後不遠處就是一條河，連著外邊的田地，這一連串的尖叫聲，一聽就是一群孩子的，嚇得沈春花趕緊往外跑，王嬸子猶豫了三秒，看沈春花出去了，她也一咬牙一跺腳的，跟著跑出去了。

才跨出大門，沈春花腦子裡突然閃過一絲火花，手比腦快，直接操起了擱在棚邊的一根長棍，跟著往河邊沖。

就見幾個四五歲大的孩子正連滾帶爬的往裡邊跑，其中一個正是沈春花家的老三，林書超。

「媽媽……嗚嗚嗚……」林書超見到親媽后，哭的更大聲了，上氣不接下氣的喊著，「牛牛……牛牛……」

「牛牛？林二牛嗎？他怎麼了？你倒是快說啊！」沈春花嘴上問的著急，腳下也沒停下往河邊疾走，林淑美在她身後的背簍里被震得一顛一顛的，卻愣是沒哭鬧。

林書超才往裡邊跑呢，這會兒又不得不跟著他媽往河邊跑回去。

「掉水裡了！牛牛掉水裡了……」

沈春花和王嬸子都大驚失色，跑得更快了。

由於孩子們的叫聲過於嘈雜混亂，其他棚里田裡的人也都被叫聲引出來了。

育苗區那塊還傳來女霸王怒氣沖沖的叫罵聲，

「要死啊你們！都不幹活了！看熱鬧那麼積極！誰出去了！全部扣工分！」

沈春花已經看到了河裡面那顆正在掙扎的人頭，她當機立斷把背簍放在了樹邊，對著自家兩個小的厲聲喝道，「就在這裡！一步都不準邁出去！」

林書超的小臉上還掛著淚珠呢，聞言猛然點頭，一手緊緊抱住邊上不怎麼粗壯的樹榦，另一手牢牢地牽住了趴在背簍里的小妹的手。

沈春花不會水，王嬸子也不會，在這種水鄉農家，她倆都是罕見的旱鴨子。

還好這條河不寬，水流也不急，但問題是水深，別說小孩了，大人都在裡面站不住腳。而且初春的水，冷的要命，牛牛往上撲騰的力氣已經越來越小了。

沈春花當機立斷，一邊往跑下河堤，一邊喊著王嬸子抓住她後背上的棉襖，別放手，然後把手裡的長棍遞了出去。

那棍子是用來栓門的，夠長，也夠結實。

牛牛是大隊長家的二兒子，今年也有七歲了，平時是會水的，也不知道剛才是受驚了還是抽筋了，一下子游不上來。不過現在一根長棍都快捅到他嘴巴里了，他本能的就牢牢的抓住了它。

「抓緊！可千萬別鬆手！」

林國慶一幫男人匆匆趕到的時候，就見到了沈春花和王嬸子跟拔河似的，正在把林二牛從河裡拖出來。

冬天衣服后，一吸水就沉，木棍本身也有重量，還上過油，沾水滑得很，沈春花好幾次都感覺到二牛快脫手了。

男人們趕緊衝上前幫忙，尤其是陳金水，首當其衝的撲進了水裡，一把抓住了孩子的棉衣就往上拖。

木棍被扔在了邊上，林二牛肚子鼓鼓的躺在岸邊，感覺出氣多進氣少了。

那個什麼什麼法怎麼弄來著？是按肚子嗎？沈春花回憶著後來短視頻APP上看到的海姆立克急救法，看的時候不認真，真到要緊關頭，就是他娘的想不起來！

沈春花放棄什麼狗屁科學方法了，最後決定還是按著自己的土辦法來，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她把林二牛拉起來，站在他背後，雙手圍著他的肚子，把他就勢提了起來，然後猛壓肚子。

這麼三五下后，二牛猛烈的往外吐了好幾攤水出來，還拚命的咳嗽。

「活下來了，活下來了……」

牛牛他爹，大隊長林富強腿一軟，一下子就癱在了地上，五十齣頭的漢子，差點就要哭出來了。

他剛才就在地里呢，一開始聽到孩子們的哭喊聲，他也沒怎麼在意，還以為是誰又欺負誰了。田裡的男人一窩蜂跑出去他還不高興了一下，覺得這群人就是想躲懶，孩子之間打打鬧鬧不是很正常嘛！

直到有個孩子哭著跑回來，還喊著牛牛掉水裡了，他才開始慌。跑過來的時候，正看到他家二牛被拖上岸，躺在堤邊一動不動的樣子。

他以為完了，他家唯一的兒子就這麼沒了。

還好……還好……

「你們這麼一群人圍在這裡唱大戲呢！活不幹了啊！」

馬鳳娟的聲音，由遠及近。她這會兒火氣大得很，也沒看見被圍在人群裡面的丈夫和兒子，只知道這些懶漢懶婆娘們大概是要造反了。

「扣工分！通通扣工分！」她叫囂著，「沈春花和王金桂是不是也在裡面？你倆帶頭偷懶，每人扣一分！」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這話並沒有引來像往常的抱怨聲，所有人都特別安靜的看著她，眼神里還透露著一絲古怪。

馬鳳娟不怎麼會看眼色，向來都是別人看她的眼色，所以還又啐了一口，「看什麼看？再看我讓你們小隊長也扣你們分！」

隱約間，她好像聽到了邊上有人說了句，「……孩子掉水裡了啊……」

「孩子掉水裡就掉水裡，死了沒了？沒死就不是事，誰家孩子那麼金貴，咱們種的可都是集體的糧食……啊！！！」

林富強剛才還在抱著兒子劫後餘生呢，這會兒掙扎著爬起來，撥開人群衝出去給了自己老婆一巴掌。

「你兒子掉水裡了！差點就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怎麼看的孩子！」

林富強怒吼著，天靈蓋都快被他氣冒煙了，他知道自己老婆平時在外面有點刁鑽，但那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萬萬沒想到這種人命關天的事情上她都能說的那麼冷血刻薄。

主要這條人命還是自家兒子的，他參照起來，就更加憤怒了。

馬鳳娟被他這巴掌給打懵逼了，捂著臉，看看還歪歪扭扭坐在地上的兒子，語氣里也帶上了一絲哭腔。

「我……我不知道啊……我也在上工啊……」

沈春花這會兒算是隊長家的救命恩人了，腰板也硬的很，撣了撣身上沾到的水漬，輕飄飄的添了把柴火，

「馬隊長上工向來認真，扣分也都是有理有據的，我和金桂擅離職守嘛，我認了。」

林富強聞言，火氣更大了，

「要是沒有沈春花和王金桂，這會兒你就要給二牛燒紙錢了！扣分扣分！你他媽天天就知道扣分！連個孩子都管不好，還管個屁小隊！這工你還是別他媽給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