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番外 玫瑰的葬禮（13）
在一起之後上官風袖每次路過花店都會給辛夢竹帶幾枝玫瑰，有時候是粉的、墨紅的，但大多數的時候還是紅得像血一樣的。
有次她興緻上來了問他怎麼那麼喜歡給她送紅玫瑰。
他說:「因為紅玫瑰最適合你。」
她說:「我也這麼覺得。」
這麼喜歡的紅玫瑰卻在生病之後發泄似的扔進垃圾桶。
掉落在垃圾桶周圍的花瓣和垃圾桶里七零八亂的花枝無不在彰示著它的被遺棄。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碰過玫瑰。
「上官師兄？上官師兄？」
上官風袖回神，眼神柔和下來，「是，夢竹適合玫瑰。」
孟允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上官師兄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溫柔了很多，像是想起什麼美好的回憶似的。
或許關於玫瑰他們之間有什麼故事吧。
孟允上前，把白菊花往旁邊移了一下，給玫瑰騰出位置。
退後兩步。
果然現在順眼多了。
辛夢竹的骨灰盒送上墓園的那一天下了好大的雨。
雨打在傘上，噼里啪啦的聲音連人聲都能掩蓋過去，說話只能用喊的音量才能夠聽得見。
不僅下雨伴隨著的還有大風。
猛烈的風大得幾乎能將綠化的樹攔腰吹倒。
從殯儀館出來，冷風呼呼吹來，孟允一個不及腳步趔趄了一下，幸好葉行雲及時扶住了她，否則她怕是要一屁股坐到地上打個全濕了。
「站穩。」
「是風太大了。」孟允向葉行雲抱怨。
葉行雲突然收起傘鑽進她的傘下，這一連串的動作就發生在短短的幾秒間，孟允都來不及阻止。
「你幹什麼」，孟允連忙拂去他肩膀上的雨水，「都濕了。」
幸好因為今天溫度不高葉行雲穿了件黑色的西裝外套，應該沒那麼容易浸濕裡面的衣服。
「傘給我。」葉行雲毫不在意地瞥了眼肩膀。
孟允邊把傘遞過去邊威脅道:「你要是生病了，我肯定不會照顧你的。」
明明知道自己的身體動過手術也不好好愛惜。
葉行雲撐起傘，攬過孟允的肩膀往懷裡壓，「你不會的。」
他的語氣很是篤定。
「我會。」孟允反駁。
「你不會。」
「會。」
「不會。」
隨著兩個人走遠，聲音漸漸在雨聲中失真，也不知道這個問題是否爭論出一個答案。
墓園裡，一眼望去山頭滿是墓碑，矮矮的插進土裡形成一片矮小的石頭林。
那一方小小的墓碑上一張張黑白色的照片在滂沱的大雨下失去了他們原本臉龐，一眼望去，滿目肅然。
雨太大了，沒一會所有人的衣角或多或少都被雨水打濕。
葉行雲把孟允往懷裡摟緊了些。
走到辛夢竹的墓碑，她的照片也逃不過大雨的模糊。
那張明艷的臉明明刻在所有人的記憶可偏偏眼睛看不到她往上彎起的嘴角。
這彷彿在暗示著什麼。
也是在這一刻孟允前所未有地意識到，原來時間真的會模糊人的音容。
她忽然想起這段時間忙著學習都沒怎麼去看爸媽。
當即她決定要回去一次。
這一次所有人手裡都拿著紅玫瑰，一枝枝放在墓碑前，簇擁著一張同樣明艷的臉。
辛母自從辛夢竹去世之後精神就不太好，為了她的身體考慮辛父扶著她下去了。
葉行雲和孟允陪著上官風袖將最後的親戚送走。
最後一位叔叔上車，車子駛入雨幕。
孟允側了側眸子，本來是準備叫葉行雲的，卻忽然看見獨自撐著一把傘的上官風袖。
短短的幾天他居然瘦了那麼多，身上的西裝穿在身上空蕩蕩的，臉整整小了一圈，拿著傘柄的手指骨分明，就像骨頭上包著一層皮，中間一點肉都沒有了。
他筆直地站著，卻讓孟允有種彷彿把精氣神都抽走了的感覺，完全就是行屍走肉。
孟允輕輕拉了一下葉行雲的衣袖，在他看過來時示意他看向身旁。
葉行雲知道，可是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辛夢竹的癌症是畢業的時候查出來，那時候畢業論文什麼都搞好了，就差最後的學位證書。
上官風袖家裡條件很好，葉行雲聽說過他家裡對辛師姐是不滿意的，只是礙於兒子喜歡勉強接受了。
他們不知從哪裡得知了辛師姐身患癌症的事，從家裡趕到學校想要勸上官師兄分手，但顯然上官師兄不願意。
葉行雲知道這件事也是因為正巧碰上上官師兄的父母在問路，他一聽是上官師兄的父母便帶著他們過去了。
帶到了他就走了，走到半路接到室友的電話問他能不能去剛才的辦公室給他拿一份資料，於是他又返回去了。
沒想到上官師兄他們還沒離開，再加上門沒關嚴實，葉行雲就聽到了。
他嘆了口氣。
沒辦法也要勸啊。
葉行雲正準備勸一勸，上官風袖突然開口，「你們先回去吧，我再上去陪陪她。」
上官風袖說話的時候眼睛望著山上的墓地，沒有看他們。
孟允還想說什麼，卻被葉行雲攔了一下。
「好。」
葉行雲拉著孟允走了。
「哥哥為什麼不讓我說話？」孟允還有些擔心，不斷地回頭望。
「看路」，葉行雲先是提醒了孟允一下才回答孟允的問題，「你看師兄想聽我們的勸嗎？」
「可是也不能不勸啊。」
「你想當時你什麼心情，再想想現在自己。」
孟允閉口不言了。
確實她那時候也不太想聽人勸，只想自己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雨還在下彷彿要下到天昏地暗，墓碑前的花被雨水淋得透徹，有些甚至連花瓣都散了。
但一個墓碑前的玫瑰沾著雨水卻依舊好好的。
往上看，一角黑色的雨傘阻斷了雨滴的落下。
上官風袖面對著墓碑站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上面的照片，彷彿要盯到地老天荒。
他站在那，背挺得筆直，身後的雨幕模糊成背景。
地上的玫瑰依舊嬌艷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