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去的新娘

「我沒看見，對不起。你們有誰知道柳欣的下落嘛，我想去找她。」

周琅撒謊了。

「鄧老師帶我們從教學樓逃出來的時候，我好像看到她了，但是不確定。」

一個男生畏畏縮縮地出聲。

「王東，你怎麼不告訴我。」鄧老師回頭看向他，「你告訴我，我不就過去把她帶來了嘛。」

王東小心翼翼地說:「我不是沒看清嘛，當時人這麼多這麼亂，我也就瞥到了一眼，不確定是不是她，就沒告訴你。」

張韋指著王東罵道：「我看你就是怕我們去找她時被那些黑衣人發現，我看你就是怕死！」

鄧老師制止了張韋，「大家都小點聲，雖然外面沒動靜，但還不能確定那些殺人犯已經走了。」

「張韋你也少說點，現在我們千萬不能內訌，我們要眾志成城。」

「我已經給警察通過電話了，只要我們不放棄，一定能活下去！」

「知道了，老師！」

大家一起回應。

「我來的時候沒有看到你們所說的黑衣人，可能他們已經離開了。」

「不過保守起見你們還是留在這裡等待警察吧，我去教學樓找找柳欣。」

「你們放心，我會小心的。」

周琅說著便要走出小倉庫。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老師你放心，我會把妮妮好好地帶回來的。」

「畢竟我的體育可不是白練的，就算打不過，跑我還是沒問題的。」

張韋拍著胸脯向鄧老師保證。

「你們……這不是去送死嘛？」

王東尖細的聲音從角落傳出。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怕死，周琅我們走！」

張韋頭也不回，跟著周琅徑直走出小倉庫。

「你們注意安全，一有動靜就跑回來，知道嘛。」

鄧老師在後面囑咐著。

走出超市，二人貓著腰，躲在建筑後，小心翼翼地四處觀望。

「其實你不用來的，張韋。或許過一會兒警察就到了，妮妮可能就藏在學校某個角落，你到處找可能還會打草驚蛇。」周琅勸道。

「那你呢，周琅？也許柳欣也藏得好好的。」

張韋掏出無信號的手機，給周琅看了一眼，不知為什麼，就連110都打不通。

「鄧老師是安慰我們的，我藏了手機。我早就打過了，根本打不通。」

「我懷疑這是有預謀的恐怖襲擊，藏在那裡根本沒有用，說不定他們最後會把學校給炸了。」張韋說出自己的猜想。

「更何況，失去妮妮，比死掉更可怕呀……」

周琅忽然回頭看著張韋，或許這三年來他從沒有真正了解這個大大咧咧、四肢發達的同學。

周琅忽然後悔了，或許告訴他吳妮已經死了會比較好。

周琅張開嘴，卻又說不出話來。

死亡這個字眼太沉重，周琅怕把張韋壓垮。

「看著我幹嘛，我臉上又沒有字。我們先去教學樓找找，然後再去小樹林。」

「唉，你說，如果我們現在悄悄去女生宿舍不會被罵是色狼吧？」

張韋趁周琅愣神的功夫，走到周琅旁邊用肩膀頂了頂周琅笑嘻嘻地說。

周琅扶了扶額，沒想到他這個同學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開起玩笑來。

周琅的心臟已經不再傳來陣痛，這本是一件好事，但是周琅卻開心不起來。

他發現自己的心臟並沒有在跳動。

沒錯，心臟並沒有跳動。

周琅用手放在左胸處，掌心並沒有傳來熟悉的跳動感。

或許是之前過於緊張了，周琅沒有發現這麼明顯的奇怪之處。

而剛剛張韋的那個笑話使他放鬆了緊繃的神經，也使他發現了這怪異的現象。

心不跳，人真的能活嗎？

「如果吳妮已經死了，那你怎麼辦？」

周琅平復了一下情緒，用較為冷靜的語氣說著。

周琅用手抓住張韋的肩膀，把他的臉轉向自己。

周琅怕張韋迴避這個問題。

「那就那就，就把她的屍體帶回來咯，然後我也我也……」

張韋別過頭不看周琅。

「混蛋，想想你的家人，你的父母，你還有未來，不必為了她而死！」

周琅用手用力地搖晃張韋。

「你不知道嗎？我沒有父母的，她就是我的全世界。」

張韋甩開周琅的手走在前面，用只有他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說著。

周琅和張韋一前一後貓著腰慢慢向著教學樓前進，張韋看見女孩的屍體就過去蹲著看。

周琅看著這怪異的行為有些膽寒。

就在這詭異的氛圍下，周琅和張韋終於走到了教學樓下。

周琅和張韋看著眼前的慘狀都怔住了。

真的是屍山血海，人間煉獄。

每階樓梯上都堆滿了屍體，如果想進教學樓就必須踩著屍體上去。

「瑪德，到底是什麼人這麼喪盡天良，跑進學校里殺人。」

「就算是中東的武裝份子也不會這麼喪心病狂啊，他們還是用冷兵器殺的人，嘖嘖嘖……」

「剛剛響徹雲霄的慘叫聲為什麼沒有引來路人呢？明明平常都有人進學校來打球啊，就算現在在放假。」

張韋看著死去的同學和老師，喃喃道。

「我們可能是遇到怪力亂神的東西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周琅看著滿地屍體說著。

張韋忽然看到了熟悉的面孔，連忙拍拍周琅。

周琅被嚇了個半死。

「唉，周琅你看，這不是齙牙嘛，死得還蠻威風的。」

周琅順著張韋的視線看向一樓大廳門口。

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搭在已經破碎的玻璃門上，手緊緊握著門把手。

看來他是想關掉玻璃門為學生拖延時間，把自己和殺人者鎖在教學樓里。

可惜這扇玻璃門沒擋住殺人的刀，被崩的支離破碎。

「唉，齙牙的嘴裡好像含著什麼。」

張韋用手拔開屍體的嘴從裡面掏出一把鑰匙。

「我靠，沒看出來，齙牙居然……」

「別叫他齙牙，他叫鮑東，我們的教導主任，他是英雄。」

周琅把屍體輕輕地平放下。

「別浪費時間，我們找完就走。」

「好嘞，不過你說的怪力亂神是什麼？我們不會碰到鬼了吧。」

「我也不清楚，是從一個人說的話里推斷出的，那個人我也不知道是誰，不過他的屍體就在小樹林。」

「哦哦，你在小樹林碰到的是吧？」

「嗯，他說的東西，讓我覺得生活了十八年的世界都不真實了。」

「嗨嗨，不就是恐怖分子進攻學校嘛，被你說的這麼恐怖。」

「如果是恐怖分子的話還更簡單，只怕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我們學校可是處在市中心，死了這麼多人，鬧出的聲響那麼大，怎麼還沒有警察來？你難道沒想過嘛。」

「我想過啊，不過現在我管它這麼多，找到妮妮然後離開學校才是最要緊的事。」

張韋，你為什麼……嗯……這麼在意吳妮？」

「以前鄧老師不讓我跟你們說，現在我就告訴你吧，反正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來。」

「嗯……其實妮妮是鄧老師的女兒，鄧老師的老婆生妮妮的時候難產死了為了紀念她，鄧老師就讓妮妮跟著媽媽姓吳。」

「嗯……我嘛，我從小跟著奶奶長大，爺爺在我還沒出來前就走了。我爸爸沒出息沒留住我媽媽，我媽媽跟一個浙江富商跑了，爸爸去追他們最後也沒回來。」

「在我進入高中前的那個暑假，和我相依為命的奶奶也走了，我把老家的房子什麼的全賣了，安葬好奶奶之後，一個人來到一中。」

「鄧老師知道我的情況后就讓我放假就住在他家，他還給我買衣服買鞋子。」

「我以為妮妮會嫌棄我，會討厭我這個突然闖進他們生活的人，但是並沒有，他們對我都很好。」

「鄧老師和妮妮還會輔導我的功課，但是我太笨了。」

「也許我能考上一中都是我爺爺顯靈，在我自暴自棄的時候，鄧老師給我申請了走體育這條路……」

「百日誓師的時候，妮妮上主席台說她要考清北。那時候你們都在台下笑，但是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她就是那麼優秀的一個人……」

「我想和她上同一個大學照顧她，我要報答他們的恩情，所以我拼盡全力……」

張韋彷彿傾訴一般，一股腦地把所有事情都講了出來。講得很平淡，平淡的不像自己的故事。

周琅被他的故事震撼，三年來他居然什麼都不知道。

或許人們總是把活著想得太簡單，有些人為了活著就已經拼盡了全力。

活著需要有面對死亡的勇氣，需要孤注一擲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