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所謂高門
進城后,紀凌的小嘴就沒有合上過,一直在各種驚嘆,紀茹時不時的也跟著『哇』。
她才不去看張氏什麼表情呢,他們就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啊。
當然,紀茹一路上都在暗暗對應,外城區,內城區,里十街,萬福街,青水井,康樂街……
嗯?
紀茹眼神一凝。
永安侯府在康樂街上的永寧巷,馬車卻徑直駛過。
紀茹垂下眸子,嘴角微微勾起。
馬車停下,她第一個跳下馬車,「哇,這就是永安侯府啊?」
「咦……怎麼連個門匾都沒有?這永安侯府的名頭聽起來挺響亮,原來是小門小戶啊?」
「不過沒關係,永安侯府既然有心,千里迢迢派人去尋親,接我們進京認祖歸宗,我們定不能嫌棄這永安侯府門戶太小的……」
紀茹一邊咋咋呼呼的嚷嚷,一邊還倒退著四下打量。
裝模作樣閉目養神的張氏聽到紀茹第一句話,微不可見的勾了一下嘴角,再聽就不對了,猛地睜眼,打帘子一看,臉上有厲色一閃而過。
「四爺,夫人,還沒有到,六少爺,先別下馬車。」
紀剛和劉春艷因為收拾東西慢了一步,而紀凌已經好奇的探出頭了。
張氏歉意的將人攔下,跳下馬車,狠狠的瞪著馬夫,死死的咬住后牙槽。
「老胡,你老糊塗了嗎?連回府的路都不認識了?」
恨不得提刀剁人,張氏說話的語調卻親和帶笑。
馬夫老胡對上她狠厲的眼神,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要說的話終是說不出口了。
張氏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一眼馬夫老胡,扭臉就對紀茹腆著臉笑。
「七小姐,這還沒到呢,馬夫老糊塗了,走錯道了……」
聞言,紀茹反手指著那道門問,「這不是永安侯府嗎?」
張氏表情差點沒繃住,這小賤人,是故意的,一直強調『永安侯府』四個字。
眼前的狀態,傻子都能看出來有貓膩,但既然沒被點破,她還是要極力粉飾太平。
「不是……」
「哦,我就說了,張婆婆你只是永安侯夫人身邊的管事都通身氣派,這小門小戶怎麼可能是永安侯府。」
「是是是。」
張氏連連點頭,心裡暗暗著急,誰知道會不會冒出個什麼多事鬼,跳出來點破這是永安侯府的後門。
咬碎一嘴銀牙,她陪笑,「還請七小姐回馬車。」
「還遠嗎?要是不遠,我走著去算了。」紀茹一派天真的道,「坐了十幾天馬車,骨頭都酥了。」
「……」
張氏臉上的笑僵了僵。
這時,沒下馬車,腦袋抻出來的紀凌開口了,「姐,爹讓你回馬車上來。」
「哦。」
紀茹老實了,不過嘴裡卻還是小聲嘀咕了一句,「這永安侯府行不行啊?馬夫竟是個不識路的,好險我們沒半道被帶丟了。」
「……」
張氏,張氏她氣的胸口痛。
這一趟差,她是小心了又小心,哪曾想,臨門一腳,眼看能交差了,還是出了岔子。
也不致命,就挺噁心人的。
不是噁心紀剛一家,噁心的是她家主子。
也不用馬夫了,張氏親自趕馬車。
眼睜睜看著馬車離開,馬夫老胡垂頭髮出一聲苦笑,抬手捂著臉,用力的搓了兩下。
馬車裡,紀茹看著張氏,笑容明晃晃。
她就覺得這張婆子沒有這麼蠢,或者說永安侯夫人不可能這麼蠢。
既然阻止不了庶子被找回,永安侯又把接人的事安排給她,侯夫人自然要把事辦漂亮,至少面上要漂亮。
左不過一個庶子,能翻出什麼浪來?
就算要給下馬威,讓從側門進就夠了。
走後門,那不是踩別人,而是將自己的臉扔地上踩,還打了永安侯的臉……得不償失。
「姐?」紀凌好奇死了,忍不住小聲叫紀茹。
紀茹歪頭沖他眨眨眼。
紀凌興奮的挪了挪屁股,見紀茹在嘴前豎了食指,他連忙豎起食指,無聲的『噓』。
坐在對面的紀剛和劉春艷對視一眼,他們也沒那麼天真,也不是想過,這潑天的富貴,他們接不接的住。
窮鄉僻壤來的市井小民,被一些人輕瞧、看不起是肯定的,只是萬沒想到,門還沒進呢,就發生了。
張氏戲做的很全,硬是繞了一條街,足足走了半刻鐘,終於將馬車停在永安侯府正門。
「四爺,四夫人,七小姐,六小爺,到了。」張氏跳下馬車,從旁側拉開馬車帘子,恭敬的等在一旁。
這回紀茹沒有第一個衝下去,等紀剛和劉春艷先下馬車,她和紀凌才跟著出去。
張氏瞧著,心裡那叫一個恨啊。
紀茹可不會管她在想什麼,一下馬車就打量永安侯府的門庭。
紀凌自然也是,他一臉新奇,還興奮的拉著紀茹:姐,你看,好大。
可不是大嗎?
車馬路很寬,鋪的是青磚,像他們乘坐的大馬車,並排走四輛還能有餘。
兩府對開正門,門前又有一塊空坪,再是一對鎮宅獸,永安侯府的,不是尋常的石獅,而是一對鶴。
正門大開,一眼能看進門裡前庭。
已經有門房過來,張氏吩咐人將馬車領走。
門房雖然奇怪怎麼馬夫不在,卻也沒多嘴,只領命辦事。
紀茹站在鎮宅獸中間、白石台階前,仰頭,看著門匾上的四個大字——永安侯府。
心不受控制的跳的有些亂。
「姐?」紀凌叫她。
她側頭,看著紀凌稚嫩的臉、大大的眼,嘴角逸出一抹笑,抬手輕輕拍拍他的後腦勺,「走吧。」
手順勢就搭在紀凌肩上了,紀凌也不覺得有何不對,只乖乖巧巧的跟著。
和紀剛走在一起的劉春艷有心叫他們好好走,想到先前那一出,張嘴了又把話咽了。
所謂高門,門高大,門檻也高。
上台階是一個寬門廊,門頁很厚,上面掛著銅的虎口門環,門檻是先鋪了一層厚青石,上面立嵌一道厚木門檻。
門裡,左右兩邊是雙面長廊,環形抱著前庭院,院子是穿曠的,中間從大門鋪一條青石板路,兩旁有簡單的石雕燈柱,一直通至外門前堂正廳。
張氏將人領進去,吩咐人去稟報,又著人奉了茶,這才告退。
至此,她的任務就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