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契書秘密

楊家寶的屍身放在炕上，已經變得冰冷僵硬。楊老太坐在炕沿上，哭了許久，開始步入正題：「老大，你大侄子今年已經過了十六歲了，朝廷徵兵征的急，你弟弟家裡一時也湊不出那麼多銀子。二丫頭不是剛給了彩禮嘛，都是一家人，你先借給你弟弟應個急。」

「娘，我現在哪還有十兩銀子。」

楊鐵柱火大。可聽著老娘趴在自己身上哭求，說什麼你這個當大伯的連自己侄子都不幫，讓外人笑話之類的話，他脫口而出：「我手裡只有三兩銀子。」

十兩銀子，被楊母用去三兩，又買了許多東西，剩下的怕是只有五兩了。他能說出三兩銀子，真的不少了。

可給了他們，自家吃什麼。

楊母正憋著一口氣，就聽見老二媳婦低聲嘟囔「三兩銀子哪夠呀」，氣的她直接回懟：「那正好，一兩銀子也沒有了。」

「你別說話。」楊鐵柱怒斥媳婦。

楊母的氣也被拱了起來，委屈的捶打丈夫：「咱兒子的棺材還沒錢買呢。」

楊老太嫌棄道：「我跟我兒子說話呢，有你什麼事。」

見勢不妙，一直沒說話的楊鐵鎚道：「大哥，你就救救你侄子吧，你可是看著他長大的。」

說著，招呼自己的大兒子跪下來磕頭。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在楊鐵鎚一家的哀求聲中，楊鐵柱高聲怒吼，「我沒那麼多銀子，往哪去給你們弄。」

「好了，好了，都別哭了。」

楊老太讓眾人都出去，留大兒子跟自己說話。

看著楊鐵鎚一家人走出去，楊母將兩個女兒一併推出去，可她並沒有走，站在門口聽他們母子倆說話。

楊老太拉著大兒子的手，噓寒問暖了許久，才道：「鐵柱呀，現在行情好，一畝地能賣八九兩……」

「娘！」話未說完，楊鐵柱憤怒的打斷了母親，「二弟手裡有十七畝地，我才三畝。你不讓他賣，讓我賣？你孫女不用吃飯，我不用吃飯？！」

「兒呀，你自個留兩畝地夠吃了。」楊老太苦口婆心的勸道：「老話說的好，『侄在門前站，不算絕戶漢』，你現在不幫襯著點，以後他們怎麼會給你養老送終。娘都想好了，哪天給你弟弟好好說說，讓他把老三過繼給你。」

靠在門板上的楊母抬頭，滿眼倔強：「我還能生。」

「你都四十了，還能生呀。行，你能生，」楊老太滿臉嫌棄的指責，「再生出來兩個賠錢貨，想累死我兒子呀。」

說到這裡，楊老太道：「你要是捨不得地，給三丫頭找個婆家，反正早嫁晚嫁都是嫁。」

屋裡聲音雖然不大，但堂屋裡的人基本能聽清。老二老婆看著自己生的三個兒子，滿臉得意。

三個小夥子滿屋子的翻東西吃，弄得堂屋亂七八糟。她非但不制止，還攛掇道：「吃吧，以後這裡的東西都是你們的。」

楊念兒氣的摩拳擦掌，楊希兒拉住妹妹，拽回了西屋。

「二姐！」

「栓上門！」楊希兒來不及解釋，爬到炕上，在一塊活磚下面拿出來一個藍麻手帕包著的東西。

楊念兒奇怪：「二姐，裡面是什麼？」

楊希兒問：「念兒，你說我們家這麼窮，是因為什麼，因為我們都是女兒嗎？」

楊念兒從小到大，聽到最多的話，就是父母總是有意無意的抱怨她是女兒。此刻聽到二姐這樣說，心都碎了，「二姐，你怎麼也這麼想？」

楊希兒堅定的搖頭，「念兒，咱們家這麼窮不是因為我們都是女兒，而是因為我們家一直都在貼補二叔家。」

她印象中最深的一件事，就是家裡本來有一頭老黃牛。每年春忙秋收，它都能借給周邊村子里的人，賺些微薄的收入。可是有一年，二叔借走牛後再沒有還回來，說是牛走丟了。三個月後才知道是他把牛給賣掉了。

可父親並沒有追究，因為那時候他沒有兒子，還指望著侄子養老送終，不敢鬧得太僵。那種貼補吃虧的日子，直到弟弟出生才好轉些，可現在弟弟沒了。

她害怕，害怕再回到那種補貼吃虧的日子；更害怕，補貼的銀子，是妹妹的婚事換來的。

「念兒，那畢竟是我們的親爹娘，我們賭一次吧。」

楊希兒看著藍麻手帕，拉著妹妹走了出去。

二叔小兒子蹲在凳子上啃苞米。

楊希兒一把抓過苞米，高聲道：「念兒，屋裡太小，把方桌搬到院子里去。」

「是！」楊念兒一掃帚掃開圍坐在方桌旁的三個臭小子，扛起方桌大步走出房屋。

「二丫頭，你神叨什麼？」楊鐵鎚正在喝茶，茶碗里當了一層的灰，嫌棄的倒掉。

手帕里的東西露出來。那是一張發黃的契書。楊希兒冷冷的看了二叔一眼，走出堂屋，啪的一聲將契書拍在桌面上。

「請二叔把爺爺留給我們家的三畝地還給我們！」

清脆的嗓音震天，屋裡的人一個個湧出來，包括東屋裡說話的三人。

「希兒，你幹什麼？」楊鐵柱不明所以。

楊希兒解釋：「爹，這上面白紙黑字寫的很清楚，爺爺將他手裡的五畝地分三畝給我們家。」

「這東西怎麼在她手裡？」

楊二嬸慌了，惱怒的看向楊老太，楊老太委屈的連連擺手。她是知道在哪，可為了用這個拿捏老二媳婦給自己養老，怎麼可能給老大家。

昨日，楊希兒給二叔家送每個月奶奶的伙食費。沒想到偷聽到二嬸跟二叔的談話。二嬸一直攛掇二叔問奶奶，爺爺留下的東西在哪。

楊希兒不知道讓二嬸那麼重視的東西是什麼，但既然奶奶藏起來了，肯定不敢藏在二叔家裡。她直覺在爺爺的墓地，沒想到真的在墓碑底下一尺的土裡，找到了這張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