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橫豎都是死

咔嚓。

李泰目光深邃，下意識捏碎了手裡秘寶製成的夜光酒樽，葡萄美酒也在轉瞬間化作蒸氣，傳來一陣消融的聲音。

看到這一幕，在場尊者個個不寒而慄。

聽完南姜的講述，他們這才明白為何李泰會對陳幸如此痛恨，以至於聽到這個名字就動怒。

原來是這位大雍雷部侍郎已經在對方手裡折戟沉沙過一次，甚至當時的陳幸還不過只是個尊者，就聯合蘇驚仙與鎮北軍一起活活虐殺了他的王境戰獸……

流火黃龍。

想到這一點，眾人無不是對陳幸更為佩服，簡直達到了五體投地的程度，也終於想通了為什麼王靈一直以來都對鎮北軍投鼠忌器，有陳幸這個妖孽在……

不害怕能行嗎？

但是相比於遠在天邊的陳少侯，他們更害怕這個近在眼前的李侍郎，畢竟對方手握不知道多少只王境御靈，僅僅是站在這裡，就有一種不怒自威要人命的恐怖氣場。

他們可不想和王靈一樣，彈指間灰飛煙滅……

連骨灰都沒有剩下。

「南家主。」

正在這一片肅殺詭異的氛圍里，李侍郎最終淡淡開口了，並且一開口就使得整個會場抖了三抖，話頭直指那個為他講述種種辛秘的南姜。

「咕嚕。」

南姜瞳孔一縮，忽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他知道這位李侍郎從來都是反覆無常，前一秒還和你好聲好氣談著生意，后一秒就會翻臉不認人，哪怕是昔日的羊家、錢家和甄家都不過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用完就扔，不在乎任何剩餘價值。

難不成自己也要步他們的後塵？

不出南姜所料，李泰接下來的一番話讓他徹底絕望了，整個人都在不住顫抖，無比後悔當初自己貪婪那點蠅頭小利，更不該接受什麼三昧真火的傳承了。

「既然你對陳幸如此熟悉，那繳納贖金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以你和他的交情，想必應該不會有任何阻攔吧？」

「李大人，您這是要……」

「等陳幸親自露面的那一刻，我便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你聽明白了嗎？」

話音未落，李泰緩緩轉過身來，仔細觀察下，此人赫然是鷹顧狼視之相，看一眼都叫人心神顫抖。

南姜腦子嗡的一聲，就算是傻子也聽出來了……

李泰這是要讓自己去送死！

無論他能否送成這筆贖金，自己都免不了陣前身亡，原因很簡單，要麼就是陳幸發現他已經投敵，不顧往日情誼痛下殺手，要麼就是李泰藉此機會突襲陳幸，他作為中間人還是要必死無疑。

撲通一聲，南姜已然癱坐在地上。

一想到自己即將赴死，哪怕曾經的他再怎麼德高望重、名滿天下，也還是生出了對死亡無限的抗拒與恐懼。

「唉……」

幾名尊者掩面落淚，他們與南姜的交情不淺，難免有些兔死狐悲，誰曾想這個動作很快就被李泰所捕捉。

「哦？既然你們可憐他，那就與南家主一同前去操辦這件事吧！」

「正好，他一個人形影單吊，我還不放心呢，有你們這些熱心腸的知己陪著他一起上路，這才叫兄友弟恭，情深義重。」

什麼？！

幾名無辜被拖下水的尊者如遭雷擊，萬萬沒想到這個李侍郎如此心狠手辣，隨隨便便就要取走他們的性命。

「嗯？！」

可惜，隨著李泰的一指，他們已經身不由己，單單是黃龍李家那幾名高達王境的御使就足夠讓這些尊者吃不了兜著走了，何況他們頭頂上還壓著一位大雍雷部侍郎。

見此情形，再也沒有人敢可憐南姜，生怕自己也和那幾位世家尊者一樣……

成為殉葬品。

「好了，事情就到這裡吧，今晚你們就籌集贖金……」

「明日天一亮再送往長峪城，本官乏了。」

李泰大手一揮，便要離開營帳，誰曾想獨孤信卻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額頭還泛著細汗：「大，大人……」

「陳幸那邊給出的最後通告，是在天黑之前把錢送來，否則就會撕票，這樣憑空拖延一晚，他會不會真的動手啊？」

獨孤信忐忑不安，知道自己這句話有可能觸碰到李泰的雷區，說完他就後悔了。

不料，李泰並沒有如他想象中一樣大動肝火，而是臉上寫滿了輕蔑的笑意。

「撕票？」

「你以為陳幸會和你這等豬玀一樣愚蠢嗎？只要你們這些人的子孫後代還在他的手裡，那就是一座座現成的金山，他是腦袋昏了還是發病了，會去動那些人質？」

「無非就是多要些錢罷了，反正這些錢最終也到不了他的手裡，我原以為這陳幸會是多麼棘手難纏的對手，如今看來……」

「不過就是一個視財如命的小人。」

李泰的笑聲之中，除了對陳幸的不屑以外，還無時無刻不摻雜著濃濃的殺意，足以見得他有多麼想要報仇雪恨，找回在群島洞窟里丟失的顏面。

此話一出，在座眾人長舒一口氣。

其實想來也是，陳幸的最終目的是要錢，錢還沒到手他怎麼可能會撕票，那樣做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大人所言極是！」

「小的對大人佩服得五體投體，對你的敬仰之情如長河之水滔滔不絕……」

獨孤信這一通馬屁拍下來，臉都不帶紅的，這讓李泰不由得想起了那些大雍皇宮裡的太監，也是如他一樣油嘴滑舌，但實際卻是口蜜腹劍。

「呵……」李泰冷哼一聲，忽然耐人尋味道，「獨孤家主，你可曾發現你那位親密戰友消失不見了？」

「親密戰友？」獨孤信愣了一下，這才明白了李泰說的是東方青。

果不其然，他環視四周都沒有發現東方青的蹤跡，好像自從南姜說完關於陳幸的種種傳奇經歷之後，那白毛老太婆便不知所蹤了。

很快，李泰的一番話讓獨孤信難以置信。

「當你還在這裡油腔滑調拍馬屁的時候，人家東方家主已經去做實事了，她可比你要實幹多了。」

「這樣的人，才是值得我黃龍李家與大雍神朝拉攏的人才，你好自為之吧。」

話音未落，李泰不再逗留於此，緩緩起身邁著優雅的步態向營帳外走去。

眼看他和那幾名王境御使終於離去，在座之人皆是長舒一口氣，細看之下，個個都是大汗淋漓，衣襟濕透了。

沒辦法，他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王境強者。

更是第一次直面來自星空領域的大雍官員，以前只在神話傳說以及自家祖宗的手札里見過。

就見角落裡，南姜雙眼空洞無神地癱坐在那，早就已經失魂落魄，心緒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與他一樣表現的是剛剛幾名被李泰點到名字的尊者。

那些人腸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自己蹚這個渾水幹什麼？現在倒好，要和這老匹夫同歸於盡了。

「等等！」

突然間，獨孤信望著王靈屍體消解的地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孫無極呢？那個與王靈稱兄道弟的孫家家主，他去哪裡了？」

聽到這一席話，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方才正是王靈和孫無極一口一個要去鎮北軍投誠，如今王靈當場暴斃，孫無極反而不見了蹤影。

這小子究竟是什麼時候腳底抹油，溜出會場的！

「獨孤信，就憑你這等蠢人也配領導世家聯盟？」

「方才那李侍郎都已經再三提示過你，東方青消失不見的原因了，你竟然到現在還未想清楚……」

「真是豬腦子！」

「誰，誰敢辱罵本尊！」獨孤信被對方噴了個狗血淋頭，轉眼望去，說話的赫然是剛剛回過神來的南姜，「好你個姓南的，本尊還未查清你和鎮北軍的蠅營狗苟，你反倒過來辱罵本尊了，簡直是不知死活。」

「看本尊這就把你給……」

話音未落，獨孤信妄想再次召喚出寂靈鹿，來一出痛打落水狗。

誰曾想，南姜僅僅是一抬頭，便有一種山呼海嘯般的氣場直面而來，沖涌得獨孤信頓時打了個寒顫，心裡也涼透了半截。

他這才想起來，南姜雖然是必死之人，可對方好歹是修為高達道果巔峰的強者，距離王境只有一步之遙。

萬一南姜也和王靈一樣，臨死前想要拉幾個墊背，那他豈不是也要含笑九泉了？

察覺到獨孤信眼裡那一抹畏懼，南姜眉宇間泛起揶揄的笑容，拍拍道袍上的灰塵，緩緩起身走出營帳。

「諒你這蠢貨也不敢動手。」

「老夫送你一句話，你還是等東方青回來再做定奪吧，就憑你這點雕蟲小技，還玩不過那位大雍雷部侍郎。」

話音未落，南姜身影已然消失不見，只留下獨孤信面紅耳赤，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他的骨頭嚼碎咽到肚子里。

感受到眾人都在以戲謔的眼神盯著自己，獨孤信頓時發狂地揮了揮手。

「滾，都給老子滾！」

「誰要是敢在背後腹誹本尊，小心我向李大人告發，說你們也是南姜和王靈的同黨，與陳幸不清不楚……」

聽到這番話，一眾尊者無不駭然，連忙起身離開。

誰都怕被這條瘋狗給咬住不放。

顯然，獨孤信一點也不得人心，他不過就是一個光桿司令，根本擔當不起世家聯盟盟主這個名頭，但是無論如何，這都是李泰賜予他的榮耀……

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大家對獨孤信再怎麼不屑一顧，也還是要顧忌到黃龍李家這面金字招牌。

「呵，一群窩囊的東西。」

「等著瞧吧，什麼南姜，什麼陳幸，我獨孤信才會是那個站到最後的得勝者。」

獨孤信眼裡閃過一抹陰鷙，死死攥緊了拳頭，彷彿要把一切都掌控在他的手中。

……

與此同時，距離世家聯盟營地百里之外的某處。

「呼，呼！」

一名披頭散髮、狼狽不堪的中年御使，正在荒野之中手忙腳亂地逃竄，時不時還回過頭來，看看身後是否有什麼追兵。

再看他那副憨厚的長相，赫然就是昔日王靈的小舅子、孫家家主——孫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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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奶奶的，要不是我跑得快……」

「估計已經和老王一個下場，陪他去奈何橋喝孟婆粥了！」

回想起方才在營帳里發生的一切，孫無極到現在還心有餘悸，惴惴不安，緊皺的眉頭更是難以舒展。

原來，就在親眼看到王靈身死道消的時候，孫無極就明白自己也會受到牽連，如果再不逃出這座吃人的營地，必然會成為李家下一個打擊報復的對象。

所以他必須要跑，而且越快越好！

令孫無極感到慶幸的是，自己這一路走來跑了起碼數十里之遠，竟然沒有遇到半個人影或者追兵。

「呵，區區黃龍李家不過如此！」

「我笑那獨孤無謀，東方少智，倘若他們在這裡埋伏下一支伏兵，那我豈不是必死無疑……」

「哈哈！」

跑到半路，孫無極終於得以喘一口氣，漸漸開始得意忘形。

然而，他臉上的笑容很快就戛然而止，更準確的說是看到了自己最不希望看到的某人。

「孫家主，不知你是因何而歡喜啊？」

「老身怎麼聽到你方才好像叫到了我的名字？」

定睛一瞧，就在遠處的某座孤墳邊上，立著一位身穿暗紅色道袍，手持龍頭拐杖的白髮老嫗，她正以那雙好似蛇眸的眼睛盯著孫無極。

「你，你！」

「你是人是鬼，不對，難道是我因為勞累過度產生了幻覺？」

「沒錯，假的，你一定是假的！」

孫無極腦子嗡的一聲，全然沒想到自己都跑到這種荒山野嶺了，竟然還有人能追上來，並且此人不是別人，赫然是他方才提到的東方家家主——東方青。

轉瞬間，就見東方青敲動龍頭拐杖，周身爆發出了絲毫不亞於南姜的恐怖氣場，其腳下的那座孤墳也綻放出了無數奪目耀眼的綠光。

短短几個呼吸內，無數碧綠色的藤蔓拔地而起，竟是不斷生長凝聚成了一棵參天古木，樹蔭恰好覆蓋住了孫無極站立之地。

孫無極目瞪口呆，很快便發現那哪裡是什麼樹木……

竟是一頭張牙舞爪，以枝幹為爪牙的綠色巨龍，此刻正往下流淌著哈喇子，龍眸里充斥著饑渴與殺意。

「青角騰龍！」

「該死，這老太婆是真的！」

不等孫無極說完，東方青已經轉動龍頭拐杖，將底端指向了他，口中亦是喃喃自語。

「既然你與王靈同氣連枝，如今他已經為了鎮北軍捐軀，你這個做小舅子的……」

「也理應和他一起，陪他上路吧。」

剎那間，那木系御靈青角騰龍便騰飛於天際，以一種只能用迅猛二字來形容的勢頭，沖向了孫無極。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