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祭祀河神16
此時的穹華宮，一個珠圓玉潤又美艷絕倫的女人正慢條斯理的用象牙玉筷子挑著魚刺，將裝著純白濃厚的魚肉的精緻碟子放在對面。
坐在女人對面的是一個惶恐不安的男孩，約莫十一二歲的樣子，在現實世界原本應該天真無憂的年齡，此時卻滿面愁容坐立不安。
一把將碟子往旁邊一推，碟子和碗筷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響聲似乎並沒有驚動對面的女人，仍舊淡定的夾著魚肉。
但只有站在女人身後的宮女翠兒才能發覺，娘娘的指尖在輕輕顫抖。
大皇子終於忍不住了：「母妃，都什麼時候了，咱們還能坐下吃魚？若是那妖妃的龍子繼承皇位，我還吃什麼魚肉，我這個大皇子就是龍嘴裡的魚肉！」
德妃這才緩緩抬起頭：「住口，李氏可是河母，是你父皇如今最得寵的貴妃，你身為皇長子更要說話謹慎……」
德妃的話還沒說完，大皇子像是突然就沒有了耐心，胳膊胡亂一揮，面前的碟子啪的掉在地上，嫩白的魚肉撒了一地，身後的宮人們立馬呼啦啦的下跪，哪怕他們沒做錯任何事。
「謹慎謹慎，母妃你每天只會讓我謹慎，讓我不要爭不要搶更不要冒頭，結果就是我空在皇長子名分上呆了四年都沒能得到太子的稱號！
後來二皇子三皇子相繼降生，我的太子之位就更遙遙無期了……」
大皇子的聲音開始哽咽，布滿血絲的眼睛不甘心的看向德妃，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又帶著憤恨的繼續說道：
「這期間若是母妃主動向父皇討要那麼一次，哪怕就一次，或者利用母妃母家權勢向父皇施壓，我早就是太子了！
何至於這麼多年如履薄冰的過日子，如今我一個皇子更是即將要跌落雲間，要跟一顆來歷不明的蛋爭位分！荒唐，荒唐至極！」
「啪」
一個耳光狠狠落在大皇子的臉上，白皙柔嫩的臉霎時間變得通紅一片。
大皇子下意識的就向身後看去，所有目睹這一切的宮人立馬低下頭，身子忍不住的顫抖，畢竟看到了不該看的事情，宮人們生怕被大皇子斥責。
德妃似是怒極，嘴唇都在微微顫抖，指著大皇子：「你剛才的那些荒唐話都是誰教你的？是不是你身邊的小桂子，還是小凌子？來人吶，將這兩個不中用的奴才拖出去，各杖責三十！」
「是，娘娘」
四個臂膀粗壯的嬤嬤和兩個成年大太監挽著袖子就進來，拖著大皇子身邊那兩個也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太監到院外。
很快兩個長條板凳就擺在院內，兩個可憐的小太監馬上就被按到長凳上。
「母妃，你要幹什麼，讓他們住手！這一切跟小桂子小凌子有何關係，母妃為何總是要用我身邊的人來逼迫我！」大皇子又氣又急，說到最後已經開始吼了起來。
「作為皇子身邊伺候的宮人，卻未能時時提點皇子，險些讓皇子釀成大禍，難道本宮不該問責嗎！」德妃在宮女的攙扶下重新坐了下來，只不過指尖非但沒有停止顫抖，反而更劇烈了。
院子里傳來打在身上的啪啪聲音，還有兩個小太監的慘叫聲。
聽到慘叫聲，大皇子猛地回身就要衝出去，
「你若敢動，就不是藤條了。」
大皇子這才看清執刑的嬤嬤手裡是一截藤條。
還好，母妃終究是心軟，沒有動用板子，只是藤條，三十板子是要人命的，三十藤條頂多躺個十天半個月。
大皇子的情緒也終於平緩了一些，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
德妃一個眼神，身後的嬤嬤揮了揮手讓所有宮人全部退下，仔細關嚴了宮門。
德妃這才緩緩的說道：「你以為本宮不爭不搶是為了什麼，你以為那太子之位是那麼好坐的？
皇后無子，皇上與太后爭權，朝堂上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你以為你外公是因何告老還鄉的？
先帝去世前留下四大元輔，而你外公就是其中之一，作為元輔，他掌管戶部更是掌管著國庫，本宮能成功懷有皇嗣並不是本宮有多得寵，而是你父皇需要向你外公示好，為的就是國庫的掌控權。
而本宮能順利生下你，而且這些年你能在宮內平安無事，則是靠著太后庇佑，否則你我母子二人早就是皇後娘娘一碗湯藥下的冤魂了。
而你外公的告老還鄉還國庫掌管權於太后，也是為了保住你我母子二人，不會讓皇後去母留子，不會留你一人無依無靠在這世上而受人擺布。
這樣一個稍有不慎就跌入懸崖的時刻，你還要奢望那無數屍骨堆積而成的皇位么？」
德妃說道此處聲音哽咽，
一想到滿頭華髮的老父為了自己的安危不得不脫離朝堂放棄半生經營而去做一個鄉間老叟，
一想到那輛遠離京都的半舊的馬車就心如刀絞，
一想到生怕連累自己，父親褪下官服后竟將這些年的賞賜、布匹、鋪子、房契地契，全都如數放在京中宅邸，不攜一分一文，只穿著粗布麻衣踩著葛屨上了馬車，不敢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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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的雙眼更是止不住的流淚，抱著大皇子苦口婆心：
「我的皇兒啊，在這個皇宮裡不爭不搶方為生存之道，娘不要你坐那冷冰冰的明堂上，娘要你做個閑散富貴王爺。
待你父皇何時對你再無猜忌，就能賜你前往封地，此後我的皇兒只管遊山玩水，身旁有愛侶相伴，閑事養花逗鳥，享人倫之樂，能替娘出去看看這四角宮牆外面的景色……」
大皇子也是淚流滿面，緊緊抱住德妃，終是回了頭：「娘，我聽你的，我全都聽你的，我不爭了，我乖乖的，以後把母妃接到封地去享福，帶母妃去看山間河水，看遍人間繁華……」
德妃和大皇子相互擦著眼淚，重新展開笑顏坐在餐桌上，宮門重新打開，小桂子和小凌子最先鑽了進來，虎頭虎腦的朝著德妃磕頭。
然後笑著跟大皇子解釋：「德妃娘娘仁德，嬤嬤們就第一下用了力氣，後面的藤條就跟撓痒痒似的，一點都不疼~」
德妃噗嗤一笑，用手指點著兩個小太監的腦殼：「去找嬤嬤那幾塊點心，本宮賞你倆的。」
兩個小太監一聽到有好吃的，恨不得高興的跳起來，忙不迭的就出去找嬤嬤拿好吃的。
相對於穹華宮的溫馨，另外兩個皇子生母可就沒德妃這麼聰慧了。
寧嬪和崋貴人一前一後出了宮門，只不過兩人奔向的是兩個不同的方向。
寧嬪左手牽著一個不到四歲的小皇子，身後嬤嬤懷裡還抱著個粉嘟嘟的小公主，急匆匆的前往凌仁殿。
「請姑姑通報下，寧嬪求見盛娘娘。」
「寧嬪娘娘，您來的不巧了，我們盛娘娘正在午睡……您看要不您先回去……」
「不，我就在這裡等，姑姑不用打擾盛娘娘，我等盛娘娘醒了在拜見。」
宮女一愣，也只得點點頭，轉身關了宮門留寧嬪在門外等待。
搖頭心想，這寧嬪空有一皇子一公主，卻在這宮裡仍要如此小心卑微，可見母家得勢在這後宮里是多重要的事。
烈日下，寧嬪抱著小皇子，盡量用自己的身子為皇兒擋住那高高的日頭，小公主畢竟年紀小，已經在嬤嬤的懷裡睡著了，全然不知寧嬪此刻是何等的心急如焚。
寧嬪足足站了半炷香的功夫，宮門方才緩緩打開，還是剛才那個宮女，笑著行禮將寧嬪迎進宮門。
寧嬪站的雙腿發麻，邁門檻的時候差點絆倒，進入內殿，那盛娘娘竟穿著鎧甲手執一雙短劍，往一個木頭人身上揮刀呢。
刀劍揮舞的風聲，不時有木屑被砍飛，寧嬪深吸一口氣，控制著自己的慌亂，抱著皇子下跪行禮：「寧嬪拜見盛娘娘。」
「寧嬪行如此大禮，有何事啊？」盛娘娘只是敷衍著，砍木頭人的動作沒有半分遲緩。
寧嬪咬著牙，眼中含淚道：「臣妾是來給娘娘送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