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留不住
雨聲鳴震,驚雷暴響。
林挽朝一瘸一拐的離開尚書閣,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濕透了她的官服,化作水流從腳下淌過。
她要離開這裡。
她一定要走。
她很冷,許久沒有生出過這樣的害怕了。
她有點,想見到裴淮止。
許多宮臣太監因為聽聞陛下受傷,而紛紛冒著大雨往尚書閣趕去。
林挽朝側身避開,卻還是被狠狠撞倒在了地上。
「你這人,怎麼回事?長沒長眼睛……」
一聲怒斥還沒說出口,便被生生堵了回去。
他看見林挽朝被雨水浸濕的,美艷的臉,還有那雙冰冷刺骨,帶著漠視與威儀的眼睛,當即嚇得趕忙躬身攙扶。
「林尚書,奴才並非有意!還請恕罪!」
林挽朝不想在乎這些人,她撐著地爬起來,推開了那人的攙扶,繼續艱難的往宮外走。
這條路又黑又長,裴舟白想將她留在這個皇宮,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終於到了宮門口,林挽朝卻無措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她的馬車不見了。
她衝過去,揪住那士兵的盔甲,質問道:「我的馬車呢?」
那人不說話,林挽朝下意識就想取下發間的暗器,可她手碰到鬆軟的頭髮時,才想起來,所有的東西都被裴舟白扣下了。
「說!」
那士兵也是有為難,視線迴避,卻抵不過林挽朝的追問,才欲言又止的說:「是陛下下令……將林尚書的馬車帶走……」
裴舟白……
他是篤定不想讓她離開。
林挽朝無力的鬆開他,卻只是一瞬間的無力。
她很快就又抬起眼眸,望著雨中漆黑漫長的道路。
她就算是走,也要走回去。
林挽朝隨手擦掉臉上的雨水,喉間滑動,終於在睜眼時帶著沉鬱,要往前走去。
「林尚書,陛下還有令,沒有他的允許,您不可以隨意離開。」
林挽朝冷眼望去,那士兵急忙閉嘴。
林挽朝繼續走,可身後很快就響起了一道聲音。
「林尚書,」那人問:「您覺得,您孤身一人,真能就這麼輕易的離開么?」
她腳步一頓,回頭。
蠱森站在城門口之下,溫和虛偽的笑著,身後有人為他撐著一把大傘,不沾半點風雨。
風雨越來越大,雷電交加。
林挽朝的身形在雨中渺小至極,幾乎快要被風雨裹挾颳倒,像是被烏黑的雨夜撕扯著。
可她仍舊竭力站著。
經過這麼多的生死無常,她的身形不穩,目光卻是始終平靜。
「如果,我一定要走呢?」
「那下官只能強制留下林尚書了,畢竟,陛下之令。」
「是嗎?」林挽朝生出對皇權的嗤之以鼻和鄙夷,完全不放在眼裡。
「儘管來啊。」
蠱森笑容一點點消失,他緩緩開口。
「將林尚書帶回來,不要傷了她。」
幾個金吾衛領命,帶著劍便往林挽朝而去。
林挽朝目光透著死寂,冷漠的看著那群人,她今日即是拼了命,也不會跟他們回去。
眼看他們越來越近,林挽朝耳邊忽然掠過一陣嗡鳴。
黑夜中,那把劍像是一道閃電,映亮林挽朝的眼睛,在風中倏地劃破雨珠,直衝蠱森而去。
蠱森眼中閃過慌張,急忙向後退去,那劍重重的釘在了自己腳下的青磚里,只差一分一毫。
林挽朝聽見馬蹄疾馳聲,回頭,閃電驟降,只見紅蛇一樣的披風,撞破雨水,來到自己面前。
裴淮止的面容在雨中白的像是一塊冷玉,堅毅又冰冷,朝自己伸出了手。
林挽朝嘴角揚起,釋然一笑,伸出手任由他握緊,被拽上了馬。
她坐在他身前,聽見他狂跳的心臟,和平穩的聲音。
「阿梨,我來了。」
「我知道。」
「你也別想甩掉我。」
林挽朝知道,那日她主動吻他時,也說過這句話。
蠱森微微頷首,冷聲警告道:「陛下欲留之人,裴寺卿這是……準備抗旨么?」
裴淮止護緊了身下的林挽朝,輕蔑的笑了笑:「那真是不巧,抗旨,我抗的可多了。」
「你……」蠱森微微咬牙,冷聲警告:「裴寺卿,如今不是先帝為政,陛下可沒有那麼仁慈,您還是不要這麼囂張為好。」
裴淮止睨著他,鄙夷道:「那你也可以囂張個看看啊。」
「裴淮止!」
蠱森怒吼一聲,身後弓箭手便紛紛顯現,對準了裴淮止。
裴淮止一笑,從身後拔出另一把劍,於冷夜中指著蠱森,說道:「你盡可以試試,試試你這幾隻破劍,能不能攔住我。」
蠱森死死瞪著他,知道裴淮止自小在奴隸場摸爬滾打,這些劍對他構不成什麼威脅。
他閉上眼,胸口重重起伏,再睜眼,便抬手示意,放下了弓箭。
而且,他還沒資格讓裴淮止死。
裴淮止甩了甩手中的劍,問:「還殺么?不殺,我走了?」
蠱森艱難一笑,挑了挑眉,說道:「裴寺卿,雨天濕滑,慢走。」
裴淮止收了笑容,蔑視的收回視線,馭著馬轉身,往黑暗中而去。
蠱森目光一點點冷了下來,陰鬱道:「回宮,看看陛下傷勢如何了。」
裴淮止用披風緊緊裹著林挽朝,他感覺到她冷的顫抖,低聲說:「阿梨,撐住,馬車就在前面。」
「裴舟白,不會善罷甘休。」
「我知道,如果我沒有收掉那些暗藏的兵力,他恐怕早就動手了。」
「裴淮止……」
「別說話了,」裴淮止抱緊她,在雨中疾馳,說道:「阿梨,好好睡一覺吧。」
林挽朝的確很累,聽見裴淮止的聲音,她終於是覺得無比安心。
「好……」聲音漸弱,林挽朝閉上了眼。
此時,皇宮中已恢復了平靜。
寢宮燈火通明,溫暖如春,只是雨聲格外清晰。
「陛下,還是沒能攔住林尚書。」蠱森道。
「你是說,你們讓她一個人在雨里走了那麼久?」
蠱森心底微微發冷,「是……我們找到林尚書的時候,她已經到了宮門,我們想接回她時,裴淮止來了。」
裴舟白閉上眼,後背的傷隱隱作痛,「她淋了雨,身體又一直不好,一身的病根,一定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