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蘇睿曾對他說，一個從來沒有經歷過痛苦和磨難的人，是不會知道這個世界的可貴，而一個只知道痛苦和磨難的人，也無法感受到人間的美好。

顧少軒二十多年的人生，前十四年是活在上半句話里，而後面的十多年，他在躲避這樣的痛苦，想要尋找蘇睿口中美好的人間。

對他而言美好的人世間，就在這個房間里。

那個將臉埋在枕頭裡，只露出黑髮和半張臉的女孩。

「軒少爺，凌心她還在睡覺……」

程晴鳶在花房裡回過神，看見顧少軒已經走上樓，她也顧不上漸漸隆起的肚子，急急跑上樓。

「噓。」顧少軒抬起手，豎起食指放在唇邊，示意不要說話。

程晴鳶張了張嘴，不覺噤聲，直到看見他從容不迫彷彿進入自己卧室般的進入蘇凌心房間，才發出細弱蚊蠅的聲音：「軒少爺……」

「吧嗒」，門輕輕在她面前閉合，程晴鳶看見的是顧少軒回身關門前的笑容。

那笑容分明帶著些許邪惡，可又透著浮暖，程晴鳶第一次看到人的臉上會有截然不同的兩種神情，就像是黑夜和白天同時交匯，日與月光影的重疊，讓人無法知道究竟那一個世界才是最真實的。

「太太，您小心點。」負責照顧程晴鳶的傭人匆匆上樓，大少奶奶懷孕四個月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萬一磕著碰著了，他們可付不起責任。

「把電話給我。」程晴鳶深吸了口氣，她應該早點給莫景然打電話，在顧少軒早上來的時候。

只是程晴鳶一直很少會主動給莫景然打電話，因為他只要出門在外，就忙的昏天暗地，根本沒時間管她的事情。

程晴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想當初，帝天傲視群雄，風光一時，不知道多少人打探蘇睿的子女，想著把女兒或者兒子塞進這金光閃閃的宮殿里。即使三年前帝天已岌岌可危，依舊有人願意將女兒嫁入這空空如也的豪門——除了已經稱霸一方的程家。

程晴鳶清楚的知道，莫景然之所以娶她，是因為莫家的財力。程家在當時已經看不上漸漸衰落的帝天，如果不是她的母親年輕時與蘇睿有過來往，依她爸爸的性格，絕對不會將她嫁給莫景然。

而且莫景然並沒有成為岳父的好幫手，莫景然只想著借用程家的關係，為帝天謀取生機，這也讓程父惱怒不已，只不過程父一向死要面子，加上程母給的情面，無論暗中多不滿，表面上依舊和和樂樂。

但程晴鳶明白，爸爸早就將她這個女兒踢出程家了。

這也是程晴鳶與娘家關係漸淡的原因。

為了一個男人，她與程家幾乎形同陌路了，可她還是心甘情願。

「砰」！

程晴鳶剛剛掛斷電話，樓上傳來一聲巨響，驚的她按著話機的手微微一抖。

「少奶奶……不會出事吧？」身邊的女傭看向樓上緊閉的房門，豎著耳朵想聽裡面的動靜。

「但願不會。」程晴鳶擔憂的看著那扇門，只希望莫景然能快點趕回來，要是那個寶貝妹妹出了什麼事，她現在僅有的平靜生活也會被打破。

也許是房間的隔音效果太好，蘇凌心的卧室傳來一聲巨響之後，就再也沒聲息了。

卧室內，靠近門口的地方到處都是碎瓷片。

蘇凌心坐在床上，散亂的長發，胸口微微起伏，眼裡還帶著一絲朦朧的睡意。

原以為早上能睡個好覺了，結果又做了個噩夢，還真實無比……

蘇凌心抬手撐著額頭，心裡突然一咯噔，似乎哪裡不對……

自從接手帝天以來，她就一直在適應變得沉重的生活，精神始終高度緊張，越是了解帝天的現狀，越是和周遭的人周旋，蘇凌心就越是疲憊不堪，今天一早又夢到顧少軒出現在她的床邊，彷彿回到了四年前的清晨。

夢境太真實，她下意識的抓起床頭的陶瓷燈就扔了過去。

地上粉身碎骨的陶瓷燈，和床邊衣冠楚楚依舊存在的男人，將蘇凌心徹底喚醒。

又是下意識的，蘇凌心拽起薄被，擋住自己的身體，迅速的滾下床，站在床的另一側，瞪著顧少軒。

「你的反應和以前一樣。」顧少軒笑了起來，溫柔的看著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的蘇凌心，想到遙遠的過去。

那時候顧少軒太忙，偶爾抽時間回來，大部分都是在午夜或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