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六歲的第一天，她在小床上醒來，以為只是做了個夢，可當她去找媽媽時，抬頭看見門口站在漂亮大男孩，她又大哭起來。

不是夢，是真的……

顧少軒也永遠不會忘記第一天，看見穿著公主服的小壽星端坐在媽媽身邊，那副大家閨秀的端正模樣，讓人一看就知她受過良好教育，是教養良好的金枝玉葉。

可她一看到自己走過去，就開始大哭，躲在媽媽懷裡一直說「不要」，從此，無論他怎麼示好，只要一靠近她，她不是哭鬧就是跑掉，對自己充滿了敵意。

後來，他也因為要跟著蘇睿學習，很少回家裡。有時候一年只回去三五次，每次回去，都能明顯的感覺到小公主在長大。

小孩子總是長的很快，在顧少軒開始變音時，蘇凌心粉嘟嘟圓乎乎的小臉也慢慢雕塑出少女的形狀，兩個孩子，一個每天在家裡跟在母親的身邊慢慢成長，一個跟隨著父親在外面披荊斬棘，他們之間的性格差距越來越大，距離越來越遠……

蘇凌心已經不再是年幼的孩子，但她的心中，始終覺得顧少軒的年齡是她的一倍，當她十歲時，顧少軒該二十歲，當她十五歲時，顧少軒已經三十歲，處事說話，完全帶著蘇睿的風格……

事實上，顧少軒一直少年老成，除了蘇睿的教育影響，他本身就和同齡人不同。

蘇凌心常常覺得他是外星球來客，看他的眼神不僅陌生，還充滿著對外星人的敵意和恐懼，似乎顧少軒隨時會毀滅自己的星球和家園。

混亂的夢中，從童年到少年，單純美好的家庭一直被另一個人「插足」，讓蘇凌心喘不過氣來。

直到那顆子彈，穿過了母親的胸口，她才猛然睜開眼睛，像是離開水的魚，彈跳起來。

「又做惡夢了？」帶著一絲疲倦的溫和嗓音在耳邊響起。

顧少軒不知道守在她身邊有多久，那雙被蘇睿稱讚過的狹長鳳眸，有著淡淡的血絲。

蘇凌心受驚般的喘著氣，對顧少軒溫柔的手也沒有抗拒，像是依舊沉浸在可怕的夢中。

「舒服點了嗎？」顧少軒見她的眼神雖然有些渙散，可氣色已經好多了，到底是年輕結實的身體，高燒來得快去的也快。

「媽媽……」蘇凌心抬手捂住臉，她不知道做過多少類似的夢，應該有了免疫力才對，可想到媽媽離開自己，還是難過的像是跟著她死一次。

「對不起。」顧少軒低低吐出三個字，伸手撫著她柔滑的長發，想將她抱在懷裡安慰。

「啪」！幾秒后，一聲脆響，蘇凌心像是徹底清醒，怒視著顧少軒，抬起的手腕被他攥的死死的，沒能揍向他那張臉。

「凌心，我在等你吃飯。」顧少軒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柔和的說道。

蘇凌心真佩服他的「涵養」，這些年，他就像個皮球，怎麼都打不爛踹不走。

「來，起床陪我吃一點。」顧少軒見她只是憤怒的盯著自己，他很泰然的伸出手托住那細軟的腰肢。

蘇凌心的怒氣和厭惡永遠不會遮掩，她就像是雪峰上的冰刃，無論什麼光芒照來，都直直的閃回去同樣的光，從不剋制著自己的脾氣。

可今天，也許是燒的沒勁了，身子發軟的蘇凌心只是恨恨抽回手，自己爬了起來。

她是要餓了，不想再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的胃。

顧少軒看著她氣沖沖的往外走，唇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生了場病，像是把腦袋給燒清醒，竟然沒那麼倔了。

不過蘇凌心很少會委屈自己，這點和蘇睿倒是很像。

一頓飯，讓旁邊站著伺候的僕人們提心弔膽。蘇凌心像個隨時會爆炸的飯桶……不，炸藥桶，而顧少軒就是忽明忽暗的火種。

「凌心考慮好去公司了嗎？」顧少軒吃的很少，幾乎沒怎麼動筷子，斯斯文文的像正減肥的少女。

反觀蘇凌心，高燒剛退，狼吞虎咽，風捲殘雲，那吃相要是被媽媽看到，一定會慢聲細語的提醒她收斂。

可惜她現在是沒媽的孩子，沒有人再那麼溫柔細心的教育她怎麼做個好女孩。

像是突然被噎住，蘇凌心端起白開水，往嘴裡灌去，眼角隱約有點點淚光。

自從昊風也離開，她就變的多愁善感起來，少女的憂愁像慢性病，發作起來沒完沒了。

如果再悶在這裡，睹物思人，她可能會抑鬱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