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丟石子
雖說花費不少，但總體來說，林圖識字的計劃還算是進行的比較順利的。
直到一年前，林圖的父親在進山採藥時，不慎墜下懸崖。這不僅給林圖帶來了巨大的傷痛，也讓他的識字計劃變的舉步維艱。
不過那時候林圖已識得大幾百個字，雖說對可能無法繼續識字充滿了遺憾，但林圖覺得光以謀求村長之位這一點來說，自己無疑已經樹立起了無與倫比的優勢。
不過隨著後來鐵子回歸村裡，倒是讓林圖看到了將識字計劃進行下去的希望。
鐵子就是此刻四人里的為首青年，比林圖要大五六歲。
說來林圖對鐵子還是有著幾分敬畏之心的，不僅是因為對方的年紀更大，身體也生長的格外粗壯有力，還在於林圖暗暗覺得鐵子的腦子異常靈活，而且膽子也是大的非常。
從前鐵子還在村裡廝混的時候，就沒少帶著他們這幫毛孩子惹事生非，數年前鐵子更是出人預料地孤身前往數百裡外的石象城闖蕩，直到一年前才再次回到村裡。
此番鐵子回來，給林圖的印象無疑與數年前有所不同，除了外形更顯成熟，對方身上更是隱隱多了一絲讓林圖戒懼的兇悍之氣。
沒錯，就是兇悍。給林圖的感覺，像極了在他小的時候，有次有隻野狼闖入村中，最終被一群大人圍堵並打傷時，仍舊齜牙咧嘴、伺機攻擊的暴戾。
如果遵從自己的內心，林圖並不想和這樣的鐵子有所交集，尤其在自己識字，想法已與以往有所不同后。但最終林圖卻是主動靠近對方，無他，此番鐵子回歸，給林圖帶來了賺錢的機會。
沒錯，就是賺錢——此番鐵子回到村裡后，很快就開始挨家挨戶地收購臘肉。
不過也並非所有臘肉都收，像用自家飼養的雞鴨或者豬羊製成的臘肉，鐵子就完全不感興趣。反倒是山裡獵到的，不管是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跑的，鐵子都是來者不拒，並且他給出的價錢，對青田村的人來說絕對不算低了。
不過青田村雖然背靠大山，但村裡真正依靠打獵為生的人家卻是不多，起碼遠遠不能滿足鐵子的需求。所以後來鐵子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帶著村裡的少年到山裡打獵，然後花錢買下少年們獵到的野物。
林圖隱隱能猜到鐵子的想法，目前村裡的獵戶是無法滿足他的需求的，那他為何不能自己培養一批？他在村裡的年輕人裡面，本就具有極高的威信，加之金錢的誘惑，要拉起一支專為他供應野物的獵人隊伍，簡直是再容易不過。
而事實也正是如此，當鐵子拿出明晃晃的銅板分到大家手裡時，村裡所有的年輕人都被激發出了極大的熱情，包括暗裡越發孤傲的林圖自個。
林圖覺得鐵子這一手玩的很厲害，以金錢之利，驅動了村裡大部分的年輕人去為他拚命。他只需要每個月回村裡一兩趟，花上少許的錢買下這些野物。
這件事，讓林圖以往懵懵懂懂的世界，打開了一扇新的窗子，看到了些許不一樣的風景。
不過對這件事，說實話林圖心裡是抗拒的，他不想成為別人肆意驅趕的牛馬苦力。
不過抗拒歸抗拒，但也必須得承認，以林圖目前的年紀和家底，他並沒有多少能獲得錢財的辦法。甚至在父親逝去后，連維持溫飽都成了問題，更遑論拿出多餘的錢財去識字。
所以林圖想把握住這份機會，也就不奇怪。於是和村裡別的玩伴一樣，林圖平常也開始苦練射箭。
然而初時開始練習射箭時，效果卻異常不理想，射出的箭支軟綿無力居多。這樣的箭，不說準頭奇差，即使僥倖射中了，其威力也難以對活物造成致命的威脅。
林圖還是善於思考的，在多次練習，效果仍差強人意后，林圖並沒有一個勁繼續蠻幹，而是開始反思這裡面的緣故。
經過多番思考，尤其是向村裡的老獵戶請教后，林圖發現造成自己箭術差的主要原因有兩點，一點是自己的力氣不算強，起碼對比起同年齡段的玩伴，他的力氣明顯不佔優勢，只能說是一個很平庸的水準。
另外很重要的一個點，他所用的弓實在太差了。雖然看起來似模似樣的，但不管是用材，還是製作手藝，都遠遠達不到製作出一張有殺傷力的弓的水準。
在得出這兩點結論后，當時無疑讓林圖沮喪無比。因為他覺得在短時間內，不管是這兩點裡面的任何一點，他都不可能做到根本性的扭轉。
難道就這樣放棄這條路子嗎？
腦子裡充斥著這樣的念頭，當時煩躁不堪的林圖，從地上拾起一塊鵝卵石，然後狠狠砸了出去。
然後意外發生了——不知是林圖的幸運，還是那隻麻雀的不幸，原本不過是隨手丟出的石子，竟然硬生生砸中了一隻麻雀！
看著倒在地上，明顯已經失去生機的麻雀，當時林圖愣愣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看了好一會，然後一股巨大的興奮在他的胸膛里涌動起來——或許，自己有著丟石子的天分？
只要石子丟的好，就算砸不死野豬，也砸不死野狼，難道還砸不死山貓或者鳥雀嗎？！
說干就干，加之鵝卵石本來就容易獲取，林圖很快就偷偷練習起了丟石子的技藝。
之所以是偷偷地練習，在於林圖覺得這門功夫的門檻實在太低了，他能練，別的玩伴自然也能練，甚至比自己丟的還好。而如今村裡所有的玩伴都可以說是他的潛在對手，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奇思妙想被別人知道。
一番練習下來，可以說結果還算是比較喜人的，起碼不管是準頭還是威力，比起之前用自製弓箭時，都要強的多。
發現自己的妙招貌似可行后，林圖也不局限於練習，開始時不時一個人溜進山裡進行正式的打獵。
當然，他大多時候也只是在村子附近活動，畢竟後山深處其實還是蠻危險的，活躍著山豬和野狼不說，甚至聽說連熊瞎子，都能偶爾見到。
有一次發生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在某次獨自打獵歸來途中，林圖發現數米外的樹梢上，停留著一隻碩大的斑鳩，並且還是一隻罕見的金翅斑鳩！
鐵子也並非什麼野物都收，起碼一些個頭太小的他就看不上，但如果確實是一些優質的野物，他也相當能出的起價。
斑鳩自然不是什麼罕見的野物，但是金翅斑鳩就不同了，看起來和尋常斑鳩貌似差不多，但其漂亮的淡金色羽翅，卻是讓這種斑鳩，在鐵子這裡的收購價翻了數十倍！
沒錯，就是數十倍——尋常斑鳩，哪怕個頭再大，鐵子的出價也不會超過五個銅板，甚至大多只有一兩個銅板，但如果是金翅斑鳩，鐵子卻是以一百個銅板的高價來收購！
一百個銅板啊，這對青田村的一眾少年來說，簡直就是一筆巨款！
不過這種金翅斑鳩可不常見，起碼自打鐵子開始在村裡收購野物起，直到那一天，他也才收到過一隻金翅斑鳩，那是村裡的老獵手張叔獵到的。
所以那會發現自己面前竟駐留著一隻罕見的金翅斑鳩，並且這隻傻鳥明顯還沒有發現自己時，可想而知當時林圖的心情會有多興奮。
然而讓林圖臉色難看的是，搜尋一番后，林圖發現自己攜帶的石子竟然全部用完了！更讓他心情糟糕透頂的的是，那會目光所及之處，竟愣是見不到一顆能讓他滿意的石子！
寶山在眼前，卻可能空手而過，這如何能讓林圖甘心？
不過林圖不敢輕舉妄動，他早就向張叔打探過，別看金翅斑鳩這種鳥看起來有些傻裡傻氣的，但是聽力卻是敏銳無比，並且膽子奇小，所以一旦自己弄出點動靜，必定會將這隻傻鳥嚇跑！
去找來一顆合適的石子，這在當時明顯是不可能了，不過那會林圖也並非完全沒有選擇——他在自己的懷裡，摸出了一枚銅錢。
要用銅錢代替石子丟出去嗎？
這在林圖看來絕對是奢侈至極的敗家行為，放在平常，他絕無可能生出這樣的想法，但是在那會，相比起一枚銅錢，卻是有一個獲取到一百枚銅錢的機會擺在他面前！
一和一百，林圖相信哪怕是三歲小孩，也知道該如何選擇。
所以那會林圖並沒有過多猶豫，因為他很清楚，過多的猶豫，反而可能讓他連丟銅錢的機會都要失去。
當時在輕微地吸了一口氣后，林圖努力調動起自己所有的精力，然後灌注到手中的銅錢上，最終毫不遲疑地朝著那隻金翅斑鳩投擲了出去！
飛射出去的銅錢，在林圖的眼中快似一道閃電。
不過結果卻是讓人失望的——哪怕以一枚銅錢作為代價，最終卻仍是沒能丟中那隻罕見且值錢的金翅斑鳩。而那隻看起來傻裡傻氣的傻鳥，也沒有給他第二次機會。
看著已經空蕩蕩的樹梢，再看看自己同樣空蕩蕩的右手，一種完全不同於以往丟石子的感覺，洶湧地在林圖的身體里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