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奶奶死了

老魯接著講：

「事情敗露以後，小雲的兩個舅舅帶著他們的本家把李婆子家砸了個稀巴爛，以後李婆子也不知道是突然受到了良心的譴責還是被嚇到了，整個人變得就神神叨叨的，整天貓在家裡不出來，即便是出來也不敢正眼看人。

兩年後，村裡開始發展塑料大棚種菜，小雲的大伯李懷國家建了兩個大棚，種上了西紅柿和辣椒等蔬菜，伺候菜是最費時間的，等秧苗瘋長起來以後，大棚里的活就沒了眼眉，整天忙不過來。

李懷國就和他爸媽念叨能不能去給他們幫幫忙，老李頭一想，帶李婆子出去干點活，換換環境，也許能夠緩解一下她現在的情況。於是就每天幹活的時候帶著李婆子。李婆子趕上哪天清醒的時候就跟著干點，但是大多數時候她都是一個人在一邊叨叨咕咕說著別人聽不懂的話。

塑料大棚的架子是用鋼筋搭起來的，承重的是鋼管，跟鋼管呈90度交叉的好些鋼筋頭伸在外邊。

有一天老李頭和李懷國幹完活，準備叫李婆子一塊回家，叫了兩聲沒有回應，仔細尋找一番發現她一個人在一根伸出來的鋼筋上坐著弔死了……」

王芳芳吃驚不已：原來坐著還能上吊。

老魯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接著說「人們都很奇怪，坐著怎麼還能弔死人呢？可是她就那樣死了。看來一心求死的人是不會死不成的。」

秦曉寧像總結似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一個做奶奶的能心狠到把自己的親孫女在明知道死去可能性很大的情況下，還把她扔了，這心也是太壞了，跟直接殺人的區別就是她沒有親自動手看著她咽氣，也許這就是她的報應吧！」

這時王芳芳想起了一件事，她又問：

「孩子的奶奶重男輕女，想讓小雲的爸爸媽媽再生一個男孩，現在計劃生育管的也不嚴了，為什麼沒有要一個二胎呢？」

「小雲爸是想再要一個孩子，這樣小雲媽也就可以分散一下注意力，不至於那麼想小雲，可是小雲媽堅決不要，一直到現在，工作也沒做通。」老魯說著。

「哦……」

「那孩子丟了，他們家就沒找過嗎？」芳芳又問。

這時候高發民說話了：

「咋沒找呢？小雲剛丟失的時候，村裡很多人都幫著找，一直沒有找到。如果不是你們自己找上門來，恐怕這個小雲認家的事還得往後拖不知道多少年。」

「唉！」王芳芳嘆了口氣，

「高書記、魯大叔不瞞你們說，如果不是現在我父母都去世了，小雲又每天獃獃的，也不肯和我回家，我實在沒辦法了，我也捨不得把她送回來。小雲剛去的三年，是我在一直帶著她，我把她當成我自己的第一個孩子的。」

高發民說：

「都是為人父母的，這個我能理解。這樣吧，這個事情是你們家和小雲親生父母家之間的事，我覺得應該把他們叫過來，你們當面談談，然後再確認一下小雲的身份，如果都說定了，你們把小雲送來，或者是讓李懷民他們去把小雲接來，這樣皆大歡喜，你們看行不？」

老魯點了點頭，芳芳和秦曉寧也欣然應允。

簡短截說，雙方見面以後互相經過一番推心置腹的深談，兩個母親抱頭痛哭。有悲傷，有氣憤，也有驚喜。

為了進一步確定小雲是不是桑秀蘭丟失的女兒，王芳芳讓桑秀蘭提供一個證據。

桑秀蘭沒經過過多的思考來拿一床小被子。那是當年生小雲前，桑秀蘭的媽媽用一塊布給未出生的孩子做了兩個被子，裹走小雲的是其中一個。

看到那個被子時，王芳芳一下子就認出來了，確實和當天抱走小雲的被子一模一樣，只不過這個還是新的，小雲那條已經用舊了。

於是雙方商定好了日子，到時候李懷民一家去王芳芳娘家接小雲。

知道了小雲的身世，王芳芳覺得小雲太可憐了，同時也很同情桑秀蘭，她甚至為自己相信神婆的話，從心裡有些排斥小雲感到內疚。

無論如何，她自己的兒子小勇是在小雲來了以後才懷上的，農村有個說法就是結婚後總不懷孕的女人抱養一個孩子，就會帶來一個孩子。她現在覺得如果沒有小雲的到來，她的兒子也不會來。

小雲撿來時，雖然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她是個正常的孩子，而現在小雲整日獃獃的不說話，她覺得很對不起小雲。

回來后的幾天里，王芳芳試著和小雲溝通，帶著她去外面的地里撿玉米，在快乾涸的小河邊抓魚，給她講故事，漸漸的，小雲的笑容多了，話也多了。

這天，李懷民、桑秀蘭和小麗一家人和大隊書記高發民一起來了，他們是坐著村裡給派的單排座汽車來的，車斗里裝了不少的禮物。

車一停下來，一行人就大包小包的往裡拎東西。

寒暄後進屋，王芳芳對李懷民和桑秀蘭等人說，這就是小雲。

李懷民和桑秀蘭從進來就看到了站在地上的這個小孩。

他們猜到了這就是他們丟失了六年多的小女兒。

多漂亮的孩子呀，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膚，甚至眉宇間和桑秀蘭有幾分相像。

見到王芳芳前，桑秀蘭曾無數次想象自己和丟失的女兒見面時會是什麼樣，她想女兒可能已經死了；也可能沒死，如果沒有死，被人撿走了，是被帶去養著給人家幹活了，天天髒兮兮的，滿臉粗糙，頭髮散亂，鼻涕直流；還是被賣去割了器官。

多少次她都嚎啕痛哭，多少次從夢中驚醒。但是她絕對沒有猜想到面前站著穿得乾乾淨淨，梳著花樣小辮的小姑娘就是她的小女兒，而且這個打扮沒有一點刻意做出來的樣子，看來平時就是這樣。

王芳芳拉過小雲，輕聲地對她說：

「小雲，你看，站在你面前的這兩個人就是你的爸爸媽媽！那個是你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