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感同身受,我也給你十兩
萬淑芳整個人渾身汗毛倒刺,就見那人渾身重量像是失衡,朝她這邊倒了兩步,頓時和她靠得極近,灼熱的氣息噴洒在她臉上。
虛弱的聲音卻還是很冰冷。
「別出聲。」
萬淑芳這才察覺,這渾身血淋淋的,看得見看不見的都是傷,哪裡像是個人,偏這隻掐著她脖子的手,鐵手一般!
她霎時臉都憋得青紫了,看著眼前這呼吸都與她糾纏在一起,卻看不清神情的血臉,驚恐地覺得,就算他虛弱,他也是真的會殺了自己!
電光火石之間,她忽然想到剛剛聽到的那陣腳步聲,忙艱難嘶啞道:「壯士,有追兵在追你吧,我、我可以幫你引開。」
與此同時,強烈的危機感讓她即刻心念一動,醫院的銀針霎時捏在她指間。
「幫我?」血人呆愣一下,手上的力道霎時鬆開了些。
萬淑芳立即嗆得咳嗽起來,臉都憋紅了卻不敢耽擱,大步往外一衝就大叫道:「來人啊,有殺人犯了!」
那陣極輕的腳步聲瞬間逼近。
血人猛地看過去,眼中含著滔天震怒,霎時間竟彷彿十剎惡魔。
她竟敢騙他,就算他死他也絕不會容這個女人活著!
匕首從袖間滑到掌心,正要狠狠飛出去,那邊卻又傳來一道聲音。
「那邊、他往那個方向逃走了!」
那些迅速逼近的腳步聲又急速離開,血人手裡的匕首也猛然停住。
萬淑芳頓時鬆了口氣,後背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趕緊回頭焦急道:「走啊,快走。」
被發現幫一個罪人隱藏行蹤她可就完了。
那血人卻是呆住了。
無論是剛剛他劫持萬淑芳還是萬淑芳同他對話,他們始終是背對的,現下她猛然轉過頭來,露出那張熟悉的臉龐,他目中一震。
「萬淑芳!」
他怎麼知道自己名字?
萬淑芳一愣,緊接著就見那血人重重倒下去了。
她目中一緊,快步上前,上下一觀察他傷勢。
刀傷、劍上,有新有舊,一看就是軍營里待過,最深的一處傷在腰上,再不得到及時的救治,他一定沒命!
本想直接奔向集市去賣藥材,可看著這血淋淋的人,再加上剛剛那一聲萬淑芳,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看看追兵離開的方向,再看看懷裡奄奄一息的人,萬淑芳一咬牙,咬牙切齒地嘟囔:「我真是欠的!」
根本不能對此人視而不見。
她廢了牛鼻子勁兒才把人拽起來,見著周圍就個破房子就給人拖進去了。
只是救人……
萬淑芳猶豫著,試探地拉著血人的手,心念一動。
再一睜眼,他們二人果然出現在了空間里!
萬淑芳頓時大喜,趕緊把人推進手術室,片刻也不敢耽擱,又是打麻醉又是清理表面血漬。
正用棉球蘸酒精擦著他身上的血漬,萬淑芳忽然覺得自己的手被拽了一下。
低頭一看,血人的眼竟然迷迷糊糊睜開了些!
這什麼身體素質居然能抗住麻醉?萬淑芳駭得一個手刀狠狠打在他脖子上。
看他閉眼,手也無聲無息滑落下去,萬淑芳這才麻利地給他做手術。
手術剛做完,就趕緊把人送出來,見了破屋裡灰朴朴的床,迅速收拾了一下就把人挪到床上去了。
到這時她整個人才算是放鬆下來了,開始觀察這個人。
剛剛渾身血淋淋的壓根沒注意,現在擦凈了,竟然發現這張臉甚是好看,劍眉星目丰神俊朗的,五官似刀削斧刻般,有種凌厲而冷硬的美。
此人絕非普通人。
萬淑芳凝眉,上下翻找了一下他身上,把那什麼值錢的玉佩扳指都給扣了下來。
這兩個配飾通體通透,一看就不是凡品,一定能換很多錢!
萬淑芳雙目biu一下亮了,當即愛不釋手地在手裡把玩。
陳昌黎醒來時見到的場景就是萬淑芳拿著自己的玉佩和扳指上下一甩一甩地玩。
那張小臉格外熟悉,雖不復年輕時嬌嫩,顯露成熟之勢,可陳昌黎還是一眼認出,這不是他妻子萬淑芳還是誰?!
「醒了?」
萬淑芳卻察覺,最後甩了一下玉佩,收攏回手心,見他死死盯著自己,聳肩。
「我救了你,收你點診金不過分吧。」
陳昌黎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帶著深深的探究與打量去看她。
那雙眼澄澈乾淨,甚至對著他隱隱有些隔閡,分明就是看陌生人的目光。
幾年不見,萬淑芳怎麼像不認識自己一樣?
「你這傷呢,現在得靜養,得了,你自個兒在這兒將養兩日,得空了我會回來複查的。」說著,萬淑芳拍拍手就要出去。
忙了這大半天,再過會天都要黑了,她出來的正事還沒辦。
心裡暗自嘀咕著,手卻猝不及防被拉住,一股大力帶著她重重跌回去,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脖子再度落入對方手中,而對方剛做完手術,竟然就跟沒事人一樣,反垮坐在她身上制衡她!
「我就拿了你點診費你至於嗎!」萬淑芳又急又氣。
陳昌黎卻半點也不為所動,一手制住她的脖子,一手輕輕托起她的下巴。
冰涼的觸感,卻有溫熱的氣息噴洒在她臉上。
「你叫什麼名字?」
萬淑芳察覺他沒有殺心,推了推他道:「問個名字至於嗎。」
誰知陳昌黎神色肅冷,拽緊她的手腕更近了一分。
兩片身子頓時挨緊在一起,一呼一吸間,呼吸都糾纏到一處。
萬淑芳雖無痛當媽,但過去二十多年哪跟男人有過這種親密接觸?忙不敢動彈了:「萬淑芳、我叫萬淑芳,你放心,救你的事我不會說出去。」
確實是她。
陳昌黎銳利的目光上下審視了她一番,緩緩鬆手,心底卻是越發疑惑,不動聲色道:「你是這村裡的人?」
察覺到鬆開的勢頭,萬淑芳連忙跳起來:「我不是難不成你是?」
輕挑眉梢,陳昌黎道:「還真是,我雖離開四方村幾年,但、你不認識我?」
他刻意留了個懸,萬淑芳一見他疑惑神色,心道此人果真和原主認識。
但她坦然道:「不認識,之前我重病一場,醒來很多事就不記得了。」
生病了?
陳昌黎皺起濃眉,將信將疑地打量她。
萬淑芳卻瞧了眼天色,忙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外走:「時間不早,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完,她又停了一下,忍了再忍才忍痛從背簍里拿出個饃饃道:「這你餓了吃,我空了會再過來。」
說完,這下是真走了,手裡的玉佩扳指也沒敢留,氣得直嘀咕。
「小氣、太小氣了,不僅不給報酬還白搭上我一個饃!」
外頭天色已經漸漸黑了,萬淑芳緊趕慢趕總算在藥鋪閉店前把那醫院裡產出的新藥材給賣出去了,滿打滿算竟然賺了十三兩銀子。
拿了錢,她這事半點也不想拖,回去就讓陳平去把何軒叫來。
陳平看著她欲言又止,王曉慧心裡氣得要命了,又不敢直接頂撞她,只在一旁有的沒的的說。
「最近這日子本來就難,眼瞅著要收成了,老天爺是半滴雨也不肯下,生生讓莊稼都乾死在地里。」
「這十兩銀子給出去,大姑是鬆快了,咱家給出全部積蓄,幾個孫子輩的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再這麼下去可都得活生生被餓死啊!」
陳惜雲聽了,更是羞愧難當,坐立不安道:「二嫂……」
「別。」王曉慧立即道,「我可沒你這值十兩銀子的妹妹,貴得喲,我可不敢高……」
眼見王曉慧越說越離譜,萬淑芳秀眉一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說夠了沒,別說我沒打算用老陳家的積蓄,我的錢我想怎麼支配怎麼支配,怎麼,你想鬧分家?」
她手裡的錢不就是老陳家的錢?
可王曉慧被分家嚇得一震,又覺火氣窩在心裡,實在沒忍住頂了一句:「大姑不就是被男人打了一下嗎,至於這麼嬌貴……」
萬淑芳冷冷一笑:「被打了一下,成啊,你來代替惜雲,我叫你家那口子每天打你一頓,叫你感同身受到了,我也給你十兩銀子。」
「那不成。」王曉慧脫口而出。
陳惜雲長年累月地被打,渾身幾乎沒一塊好皮肉,她可受不了這種苦。
「不成就閉嘴。」萬淑芳橫了她一眼。
王曉慧立馬歇菜不敢說話了。
這時,外邊陳平已經不情不願地把何軒帶來了。
「岳母這麼快就把銀子備齊了?」何軒一進門就大喇喇坐到萬淑芳對面。
萬淑芳面不改色,當著他的面拿出了十兩銀子。
居然真的備齊了?何軒目光一亮,立即就要伸手過去拿。
萬淑芳卻又把銀子收回來,似笑非笑道:「你也看到了,銀兩是備齊了,只要你現在簽字畫押,發誓日後再也不糾纏咱惜雲,這銀子,就是你的。」
兩份和離書擺上案頭,何軒二話不說簽了字。
萬淑芳接過和離書,吹乾墨跡,也爽快地把銀子給他了。
陳惜雲此刻見了和離書,脫力般緊緊抱著和離書,哽咽道:「謝謝娘……」
誰知何軒前腳拿了銀子,後腳眼珠子咕嚕嚕一轉就道:「岳母,我看惜雲都哭了,還是很想跟我回去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反正官府那邊還沒過,不如就讓惜雲跟我走吧。」
陳惜雲眼淚還瑩瑩掛在眼睫上,就已是震驚道:「誰想同你回去了?」
何軒笑嘻嘻地:「你同我和離,那就是二嫁,哪家會娶一個二嫁的?不如乖乖跟我回家去。」
說著就要過來拉她。
萬淑芳早就料到他不會這麼輕易放手,直接拿了旁邊一篾條就狠狠打上去。
「你再敢糾纏不休!」
何軒及時縮回手,又笑沖萬淑芳道:「我說的也是事實,惜雲二嫁嫁不出去,就成老姑子了。」
萬淑芳拿著篾條把陳惜雲護在身後,見他這拿了銀子就不肯放手的無恥樣,也冷冷笑了。
好在她早就清楚這何軒的德行,提早打聽了他的事兒。
「惜雲就算成老姑子了那也是我來操心,倒是你,好好操心操心自己吧,身為一個秀才,嫖娼的事若是被官府知道,你看看你的功名還保不保得住!」
彷彿一個驚天大雷,狠狠打在他腦袋上。
何軒臉色巨變:「你怎麼知道!」
但下一秒他就察覺說漏了嘴。
萬淑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紙包不住火,日後還敢糾纏惜雲嗎?」
何軒這麼大一把柄握在萬淑芳手裡,哪裡還敢拿喬?登時勉強笑著:「不敢、不敢。」
說完,才落荒而逃。
老陳家這才算安靜下來。
陳惜雲睡了近來最好的一覺,陳平、王曉慧卻為著那銀子翻來覆去睡不著。
萬淑芳心裡,也悄然多了一個思慮。
王曉慧那話雖然是故意說誇張了,但都是農村過日子,土地就是他們根,若地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