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九月十三日》（4）

爺爺一連幾天沒有下床，嚇得奶奶撲通一聲跪在那昏暗的床前。奶奶對着爺爺不斷地罵着自己，說都是她自己的錯，說她是歪嘴說了歪話，說他從前的那事不是什麼犯法，不是，是她氣歪了嘴亂說的。

爺爺的腦袋在枕頭裏不便轉動。但聽了奶奶的話后爺爺也跟着呢喃著，爺爺說就算我那是犯了法吧，可他有的是女人呀他為什麼……？

奶奶便趕忙打了自己幾下嘴巴，當然，那是打給爺爺看的，嘴裏又不斷地說着那一句你那不是犯法你那不是。

爺爺卻硬了嘴，說就算是吧，可他在北京他有的是長得好看的女人，又有的是麵條吃，他為什麼還要反黨呢？……說完，爺爺在心的深處長長的唉了一聲，之後就再也沒有了任何聲音。

爺爺就這樣到了另一個世界裏去了。

村裏的人們都在暗裏說，爺爺是被那個人的鬼魂招了去的。奶奶對這點深信不疑。

送爺爺出山的那一天，奶奶一把老汗巾握在掌心，兩隻淚眼哭得腫紅，由媽媽攙扶著，沒望天沒望地，只是沒命地瘋著那副蒼老的嗓子，沒理沒由地罵着那個不知死在何處的人。她說天吶天吶！你在北京好好的你有的麵條吃，你還反什麼黨呢？……天吶天吶！罵着罵着，聲音就嗚唔嗚唔的反覆不絕，滿天空都在飄揚著奶奶的那種哭聲。

從此，奶奶開始頭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