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一

一年豐收季，村鎮隊長齊聚領導辦公室，針尖麥芒。

負責事務的領導瞧著眼前一幫人，裡面有退休領導，牙齒掉光的老者，胡攪蠻纏的辣妹子，佩戴軍功章的退役士兵……想想，他愁得掉頭髮。

文員端著茶壺斟茶。

「有點燙，慢慢喝。」

李建國瞧瞧老的小的，對此行目標有著充足的信心，要理由他們有理由，要表彰有表彰，名額肯定是李家村的！

他，勝券在握。

「領導，李家村等了一年又一年，現在第五年了，我等得苦啊——」

「砰。」

隔壁老嫗利索用屁股頂跑李建國，眼淚說掉就掉，「撲通」跪倒磕頭：「青天大老爺啊，你就是救苦救難的菩薩，行行好吧。我們村都是老幼孤寡……」

領導嚇得當場跳起，避開：「大娘您可別害我啊。」

周圍人看黃田村豁得出去，乾脆一個個抹眼淚，講解著自己的難處。

人少，耕地多，靠人力就錯過農時。

他們再度吵吵嚷嚷，縣領導瞧著混亂場面重重合上茶缸蓋，清脆聲音頓時止住吵鬧。誰都清楚決定者是誰，倒沒有真得罪。

王鵬皺眉，掃一圈看向乖乖站著的俊秀男生。

「你是？」

「李家村李毓。」

「李毓……」他覺得熟悉，忽然一拍腦袋：「你就是做出新農具的人，當真英雄出少年。」

然後，他看著哭哭啼啼的村民。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可收割機整個縣就那麼幾台……小同志，你曾造出新農具，不妨說說自己的看法。」

大家眼神瞬間看向男生。

沈裕垂下眼帘，半晌提出自己見解。

「今年由春至夏，風調雨順，田裡麥穗粒粒飽滿，產量肯定比上一年高。一年的辛苦不能耗費在毫無意義的等待里。」

「一旦遭遇暴雨，村民日日泡在田裡的辛苦白費，冬雪要死多少人？」

「當然，那是最壞的情況。」

「我們是土生土長的農民，靠天吃飯，不怕辛苦，成熟期耽擱一天就多一天風險。去年乾旱導致糧食減產歷歷在目，我想，大家不希望再餓肚子。」

接著，男生聲音一頓，卻堅定。

「我想——」

「收割機只是輔助手段。」

「能有機會用自然是好，省時，給自己村民爭取利益，不用天天睡到地里。可縣城收割機有限，分配只能做到相對公平。」

「因此，我提議——」

「一視同仁抽籤決定順序，再照順序和小麥種植範圍敲定時間，下一年往下輪。而其餘村鎮照原計劃給村民安排秋收工作，以防萬一。」

「抽籤順序定下得畫押保證，不得朝令夕改，若有特殊情況，需得2/3村鎮負責人同意。」

「……」

「哈哈。」

縣領導率先鼓掌：「你的方法倒是公平公正，值得嘉獎。」

「那抽籤吧。」

抽籤筒在眾人見證下做出，負責人每個抽一支，李建國趕緊把小孩推出去：「我運氣差，你來你來。」

謙讓半晌，每個村鎮派出的人不同，據傳運氣都不錯。

沈裕抽出倒數第二根簽，捏住數字再慢慢移開指腹，下一刻眼睫顫動。

周圍村民跟賭博一樣各自偷偷祈禱著抽到小數字，卻見男生展示籤條，眉微舒，好看得宛若一幅畫。

「承讓，第一。」

第一。

李建國揉揉眼睛再看，瞬間興奮得手舞足蹈：「第一第一，就是第一。」

「李家村第一。」

周圍明白事情公平，倒不曾說啥，就是一些抽到倒數的數字被罵一頓，整個人萎靡沮喪……

常言人逢喜事精神爽。

坐著拖拉機從縣裡回李家村，李建國只差敲鑼打鼓，瞧著金色麥浪更是精神百倍，嘴裡哼歌。

「嘿，秋天藍天高高～」

嘹亮歌聲回蕩田野，引得人們合唱：「嘿，金色麥浪～」

車裡老爺爺們一個個拍著大腿跟著節奏搖，有的合唱，有的拍欄杆，到處都是快活的氛圍。

由於耽擱時間，離開縣領導辦公室已是中午，李建國特意請眾人吃午餐。後面再陪著老將士看看縣裡風景。

等到村裡，彩霞滿天。

「早，吃了沒？」

「哎呀，大隊長笑得那麼開心，媳婦又懷孕了？」

「哈哈哈哈，不是。」

李建國開懷大笑，村民望向天際絢麗火燒雲再看看村裡寶貝，想著大隊長是不是要換人當。

早，糊塗了？

李建國高興，跟著駕駛員一起把老者送到各自家裡，等沈裕下車，他特意拍拍男生肩膀。

「厲害。」

「有時間到我家坐坐。」

「嗯。」

目送著拖拉機遠離，那身影慢慢變小。沈裕望著天，腦海浮現原劇情里暴雨造成的嚴重後果。

今日說的再好，等回神有人該罵的還是罵，甚至說杞人憂天，可——

「提醒一個是一個。」

李建國到家，難得休息的妻子第一時間湊上前，瞧他汗流浹背再倒碗水：「慢點喝，別嗆著。」

「媳婦貼心。」

「貧嘴，平日就嫌我啰嗦。」

下一刻，屋外傳來村民嗓音：「阿萍，一起洗衣服？再晚就不等你啰！」

「唉，等一下。」

大隊長媳婦高聲回應，端著腳旁木桶往外走，桶里堆滿臟衣服。早上跟中午太陽毒辣，村裡媳婦特意挑傍晚河下游洗衣。

剛剛出門，李福拄著拐杖，背手慢慢回家。

「爸。」

「哎，注意安全。」

揮手告別，才進屋李福就看見李建國獻包一樣從兜里掏出紙條：「爸，你瞧瞧這是啥？」

「熱乎的。」

聞言，李福接過批條端量半晌，忽然開口：「你讀吧，我聽聽。」

「爸，冬天村支書夜裡的掃盲課您沒認真學嗎，上面都是最簡單的字！」

「……」

有些事情可以當不知道。

李福用死亡眼神瞅著自家兒子，思考著清蒸還是紅燒。

李建國回神撓撓頭，訕訕一笑，再含糊道：「最上面寫著收割機批條……收割時間7月2至7月7日，駕駛員梁XX，郭XX……等駕駛員一到我們出示批條就行。」

「簽名：王鵬。」

李福震驚：「真的？」

「誰做假？」

李建國滔滔不絕提著今日辦公室的事：「爸，您是沒看見。」

「李毓，憑藉一番話縣裡評估換新方法。隔壁黃田村大隊長抽籤抽到第五名臉都青了，甚至想厚著臉皮跟我換……」

「我懶得鳥他。」

李福豎著耳朵聽，聞言不自覺舉起腰間煙桿：「你咋計劃的？」

計劃？

李建國思考半晌，直言：「小麥成熟期半月多，李毓說得有道理，哪怕有收割機割小麥，但真出意外來不及。」

「我打算制定新計劃，人力收割跟機器收割同時進行，搶收！」

「行。」

李福滿意：「你是村裡大隊長，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