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必死之局（九）

但若是仔細看去，還能看到那些怨靈里，有一隻很特別的還在護著秦至那血肉模糊、支離破碎的屍身。

在那些兇殘的同類里，它顯得如此弱小。

它哭著，喊著，護著秦至被撕成一塊又一小塊的屍體不肯離開，哪怕被同類撕咬踐踏，也不肯讓開一點。

遠處傳來打鬥的聲音。

玉含仙尊的分身和魔修尊主打得不相上下，而他的真身還鎮守在雲霄宗內，所以魂石傳來劇痛時，他第一反應是雲霄宗出事了！

但魔修尊主帶著幾個高階的魔修死死纏住他，他根本無法脫身！

只能在打鬥的倉促間提起頭看向秦至所在的方向，盼著兩位師兄能及時趕到，將他們救出來……

而站在不遠處，兩道身影站在高處，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其中一個，便是軒轅宗的宗主。

他仰頭看了一眼，淡聲道：「要變天了……」

站在軒轅宗宗主身旁的，是現任皇城的主人，也是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看著跟軒轅宗宗主是一般年紀，身上的修為雖不如軒轅宗宗主，但這周身的氣勢，卻半點不輸任何一位修仙大能。

他負手看著秦至所在的方向，眯眸淡聲道：「你不是說，他註定要成仙嗎？」

「是啊，」軒轅宗宗主道，「我親眼所見，這是天道為安排的路。」

「那為什麼……」皇帝側眸看著他，問道，「會是現在這個局面？」

軒轅宗宗主卻輕笑一聲，「現在這個局面怎麼了？」

皇帝蹙眉，沒說話。

軒轅宗宗主又道：「誰又敢說，現在這局面……就是結局了呢？」

說著，他一揮袖子，將聲音送到了軒轅宗的弟子那邊，「動手。」

這兩個字被他說出了像是要去做壞事的囂張和冷漠，但實際上，軒轅宗的弟子只是去支援。

有了他們的支援，被攔在外面的雲霄宗弟子總算找到機會突破了極寒之地的入口，順利進去。

只是玉含仙尊仍舊被魔修尊主纏著不放。

畢竟除了他，無人能牽制魔修尊主。

皇帝實在不明白軒轅宗宗主是怎麼想的，不過他也不在乎，只是被拉來這裡看戲，又什麼都猜不到，實在惱火。

他看向軒轅宗宗主，語氣逐漸變得煩躁起來，「你到底想讓我看什麼？」

軒轅宗宗主仍舊抬頭看著天。

天……的確是越來越暗了，到處帶著一股不祥的意味。

而遠處飄來的烏雲，又隱約帶著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軒轅宗宗主仰頭看著那片烏雲，道：「我這趟出來算了一卦……」

皇帝意外道：「你……算卦了？」

倒不意外這人會算卦。

算卦，其實跟陣法修行差不多，都是需要非常強大的天賦才行。

有些人努力修行一輩子，可能都一無所獲。

但他面前這個人，的確是算卦的行家，十分有天賦。

不算則已，若得他算一卦，必是靈驗的。

皇帝來了幾分興緻，問道：「這麼說來，你在來這裡之前便知這裡是什麼結局？」

「算是吧……」

「那這到底算什麼局面？」

軒轅宗看著秦至等人所在的方向，許久后，才啟唇道：「……必死之局。」

*

身體被當成玩具一般撕爛的感覺，是真的很絕望。

秦至以為自己很快就會死掉。

他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那種冷冰冰的感覺，那種被迫感受著生命在體內一點點流失的感覺……並不好受。

但他覺得自己應該能接受的。

可他沒能完全死去。

他的身體已經變成了一攤爛泥，已經碎成了一塊又一塊，甚至靈魂都被撕碎了……他卻還是沒能徹底失去所有的意識。

那種被撕裂的感覺永遠不會消失。

他的時間好像永遠被定格在了這一刻，要永遠承受著身體和靈魂不斷被這些怨靈撕碎的痛苦。

他想掙扎，卻無力去反抗。

又一隻怨靈將他的魂魄撕碎，劇烈的痛感尚未過，又來一隻怨靈啃食著他的身體……

毛團護著他，卻只能難過地「嘰嘰」哭著。

像個不知所措的小孩子靠在大人的屍體旁邊，那麼絕望，卻又那麼無助。

可秦至已經管不了它了。

他太痛了！

媽的！

他媽的！

你他媽的……媽的！！！！

那痛苦讓秦至一邊慘叫著一邊怒罵著。

媽的！

媽的——！！！

他忽然覺得很不甘！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兩輩子都這麼慘！

他明明沒有做過任何壞事，他明明一直在保護其他人，可為什麼到頭來他是這種結局？！

為什麼？！

為什麼？！！！！

他不甘！

他不服！

如果這世間，好人註定要魂飛魄散，好人註定要不得好死，好人就必須要為了天下蒼生而犧牲卻得不到任何好的回報，那他為什麼還要做這個好人？！

被毛團緊緊抱在懷裡的頭顱忽然睜開了赤紅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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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的部位，已經被那些怨靈瓜分得差不多了，唯剩這顆頭顱被毛團死死護著，怎麼都不肯鬆開。

破碎的魂魄強行合併，大地劇烈地顫動了起來，那些怨靈似乎感受到了什麼，開始瘋狂尖叫著。

散發出的那些黑色霧氣，將整座山都遮掩住。

但黑色的霧氣中很快又夾雜著詭異的紅色血霧，而飄來的烏雲將整個極寒之地都籠罩住。

隨後……金色的天雷從烏雲中探頭，迅猛又兇殘的擊向那雪山！

起初，所有人都以為那天雷是在對那些怨靈下手。

怨靈們四處逃竄，怎麼都逃不出這座鎮壓著它們的大山，黑色迷霧中，無人能看清楚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便是雲霄宗宗主和北殿殿主，也只能聽到那些怨靈在慘叫。

這回的叫聲……不是在憤怒地嘶吼什麼，而是在慘叫！

好像有什麼更恐怖的東西在撕碎它們！

緊接著，那陣詭異的血霧越發明顯，天上的金雷劈下得也越來越頻繁，彷彿要把整個極寒之地都照亮成金色的！

皇帝仍舊站在那座高山上，怔愣看著這一幕，「這……天劫？」

他只在書上看到過。

這種程度的金色雷擊，與天罰有著一定的區別，但這隻在傳說中出現過。

因為天劫一出，便意味著有人要成仙了。

但不對啊，那邊不應該是秦至魂飛魄散嗎？

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皇帝猛地轉頭看向身旁的軒轅宗宗主，不高興道：「你算出的到底是什麼卦象？！」

軒轅宗宗主看向他，「必死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