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極寒之地 （十一）

最重要的是，他是這批弟子里最厲害的藥師，所以大家都更傾向於保護他。

只是後來藥材都沒了，他只能靠著扎針這種方式勉強保住大家的性命。

如今秦至帶著藥材來了，有他們兩個在，保住大家直到援兵到來應該不是什麼問題。

秦至太累了，尋了個偏僻的角落靠著休息。

但他此刻也睡不著。

若他所想，這裡的弟子雖然都能熬著活下去，可需要的晶石和藥材也非常多，若是怨靈再次向他們發起攻擊，怕是這些藥材根本不夠用。

毛團待在他的懷裡，安靜靠著他。

似乎想幫他恢復精力，可無奈它的力量都怨念形成的，不但幫不了秦至，還會弄傷他。

毛團不敢亂來，只是蹭著秦至，用這種溫柔的方式安撫著他。

秦至摸著它，焦躁的心情忽然就平靜了不少。

冀星樂檢查了一下弟子們的情況，確定他們都沒再發熱后，便走到秦至身旁靠著他坐下了。

看著他懷裡的毛團，冀星樂心裡還是有些忌憚，試探道：「這算是你的……寵物嗎？」

秦至看著毛團，溫柔道：「算朋友吧。」

毛團不太理解「寵物」和「朋友」區別，它也不是都能完全聽懂人類的語言，但就是和秦至玩得很開心。

甚至因為知道這裡有人需要休息，高興發出的「嘰嘰」聲都刻意壓低了不少。

真是個有靈性的小傢伙。

毛團陪秦至玩了一會兒，見他累了，便鑽回他的懷裡休息，不敢再打擾他。

冀星樂在發獃。

秦至覺得反正也睡不著，便問道：「你們怎麼會來極寒之地採藥？我記得宗門似乎是明令禁止到危險的地方採藥吧？」

冀星樂回過神來，「嗯？」

他迷迷糊糊的，要不是秦至確定他睡覺的時候是閉著眼睛的，還真的會懷疑他方才睡著了。

似乎反應過來秦至方才問了什麼，他搓了搓臉，讓自己精神了一些，才垂眸低聲道：「若是往常肯定不會的，但那個時候……情況特殊嘛。」

他是靈藥坊的弟子，每天的任務都是負責採摘藥材，整理藥材，研製丹藥……和秦至雖然在一個地方做事，但兩個人平時也很難碰得上。

秦至得了魂石可以下山歷練的時候，他還在靈藥坊學習如何研製出更好的丹藥。

他那時候甚至憧憬過，等秦至歸來后，他們兩個一定能聯手成為最好的搭檔。

可歷練歸來，秦至得到的第一個「禮物」，竟是爹娘和妹妹慘死。

之後，各大魔修越發猖狂，他每日都得忙著煉製丹藥，因為戰場上死傷的弟子越來越多，雲霄宗的丹藥基本不夠用了。

那時候，南殿殿主和靈藥坊的弟子每日都在絞盡腦汁想著怎麼才能研製出更厲害的丹藥，而這樣的丹藥最好是用最普通的草藥就可以煉製成。

煉製那些昂貴的丹藥，成本實在是太高了。

甚至很多弟子根本沒資格服用。

等冀星樂有空去關心秦至的時候，他都還沒來得及見秦至一面，各大宗門就上門圍剿，之後……他們各種阻擋，卻還是讓秦至被逼入魔，逃離了雲霄宗。

聽說秦至入魔，並且在逃走時還傷了不少宗門弟子，甚至還殺不少弟子的時候，冀星樂只覺得天都塌了。

他雖說跟秦至算是同時入門的，但宗門的規矩，他卻要比任何人都清楚。

秦至雖說是被逼入魔，但那些因為阻攔他而被他殺死的弟子難道就不無辜嗎？

至少……秦至殺人這件事情是真的。

冀星樂不知道能怎麼辦……

如果他們是在軒轅宗，或許他還能幫忙求個情，可現在他們是在雲霄宗……不對，帶頭圍剿的正是軒轅宗！

冀星樂嘆氣道：「我那時候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思來想去，若真想有那個資格為你求情，便只能自己立下一個大功勞才行……」

可他修為就那樣，能立下什麼大的功勞？

之後，他們找到了一個古藥方，那上面說極寒之地有一味很罕見的草藥，藥效非常好，便是對破碎的魂石都有治癒的功效。

若能連根拔起好生培養，還可以留下種子培養出更優秀的品種。

秦至在怔愣中，久久無法回神。

他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再開口時，聲音都是哽咽的，「所以，你是為了我……」

冀星樂卻搖搖頭，他看著秦至道：「不只是我，他們都是。」

他說：「我去徵求南殿殿主同意的時候，想的是我自己一個人去就好了，我想著，要是南殿殿主不同意，我自己偷偷來也沒事，可是她答應了，因為她也早就看到了這個古藥方，也確定極寒之地的確有這個草藥……」

其實在魔修沒那麼猖狂的時候，南殿殿主就用分身來找過幾次，可都一無所獲。

她知道冀星樂想要立功為秦至求饒，但她也知道，如果真的能找到那味草藥，對於仙修來說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只是南殿殿主修為高強，哪怕只是一個分身，都足以令那個時候封印尚且堅固的怨靈們不敢動她，甚至還要刻意隱藏他們的行蹤。

南殿殿主提醒過他，極寒之地是十分危險的，但卻不知道這裡還封印著數以萬計的怨靈。

而冀星樂也是抱著不成功就得死的心態而來，起初只有兩三個師兄要跟他來，後來越來越多的師兄找到了他。

他那時候以為這些師兄們是想要立功為自己討什麼東西，但在相處中才慢慢發現，他們其實跟他一樣……

秦至或許不記得了，但他們都記得，他們曾一起在嶺南和清風宗並肩作戰過。

雲霄宗的確有很多看不起他的人，但也有很多在意他、關心他，把他當成朋友的師兄師姐。

每次秦至遇到困難的時候他們沒能及時出現，不是因為他們不想惹麻煩，而是因為他們或在戰場上廝殺，或重傷昏迷不醒，或在外面想法子為他立功勞求情……

這世間就是有這麼多的陰差陽錯。

遲來的關心算關心嗎？

誰也不清楚，反正……他們為了秦至被困在這裡煎熬許久也不曾放棄，而秦至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奮不顧身來了這裡。

這怎麼不算是雙向奔赴呢？

不過，冀星樂是不懂這種浪漫的，他也沒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好值得秦至感動的，畢竟這本就是他自己願意的。

他相信換做秦至，也會用自己的法子來幫他。

所以他在轉身看到秦至閉著眼睛假裝睡覺，眼睫毛卻是濕潤時，愣了下，鋼鐵直男地問道：「你不會是被感動哭了吧？也……沒必要吧……」

秦至真是無語了。

側身背對著他，「……滾。」

然後又說：「我是眼睛太累了，要休息了。」

「哦，」冀星樂半信半疑，「那你先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