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狂人與蛋的調查

恐懼能像鳥的爪子一樣攥住人的心臟，對任何人一樣，早已註定的未來無論凄苦悲傷，至少能給人以安心的幸福感，而未知的哪怕是抽獎箱中的三十元錢，也會讓人緊張，區別只在於大小和數量。

同時，有形的未來一樣給人恐懼，且絲毫不小於未知的恐懼，當你明白自己的摯愛之人必定會被奪走時，那種在心底逐漸炸開的恐懼會像地層中湧出的岩漿般流滿心靈中的每一絲縫隙。

恐懼無法抹消，我們能做的只有以恐懼為外衣，穿上它，接受它，包裹他，不吞吃著恐懼活下去的話，結果是恐懼吞吃生命，將心靈蛀成大洞。

破開的洞沒有補上的餘地，人們是做不到補上自己心中的洞的，洞是自己補上的，說的嚴苛一點是，洞是被別人鑽開，也是由別人縫上，人們在這方面是一個被動的接收者，像一隻被拴上韁繩而不自知的家畜，但我們是被自己馴養的，而且這種馴養是全體生命一致同意的。

做不到的生命能有別的價值，這個價值會讓那個人變得恐怖，一條白羊里黑羊，象徵遠不只是小偷，騙子，惡作劇，卑劣之類，那是更加深沉黑暗的存在，是藏在可識之物下的不可識，是漩渦般深不見底的內在，在一個微笑的面具下，那是一個讓人不安的冬天，一個「作弊者」。

這種人要麼被群眾驅逐，要麼被群眾處死，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在他們脫離馴養的那一刻，他們就註定了與群體離的越來越遠。

自稱夏龍傢伙還遠遠不知道自己在變成什麼東西。

雖然自己的思考，或許也誰也不會知道，誰也不會理解，只會將其當成狂言狂語的癔症。

拉德蘇朱——不，是怨念抬起頭，在深沉的黑暗中回想起自己與遙遠文明的過往，那些過往就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樣，而他就像一位天文學家，無論何種星星與星座，他都能輕柔的像撈起水一樣辨別出他們，那些水就像他血管中的血。

怨念在自己特意維持的心靈的黑暗中操作著自己的意志，作為碎片的自己的整體構造。

──可笑，生命悠久的生物哪怕是在自然演變也會出現，星雲生命，那些力場生命，中子星生命也不過是運氣下誕生的幸運兒，但是不死豈是一介個體毫無代價就可以達成的？

怨念回憶著那些久遠到已經模糊的記憶，緩緩調整著自己的精神結構。

將記憶隔離，感情提取，把空蕩蕩的地方用機械般的冷漠填充，加入紅色的血一樣的機油，用薄膜覆蓋緊貼，將恐懼瘋狂仇恨憤怒悲傷一併提取，最後加入「火種」，填充動力，整個過程如同手術刀般嚴謹，時間持續五十三個小時。

這是最後一次他固化自己的思維方式，也是最後一次。

成為不死的怨念惡魔，其本質就是只能以那種方式思考。不然的話，以他的手段，何至於以那樣簡單粗暴的企圖蠱惑控制夏龍。

集體無意識一旦誕生出個體意識就意味著無法維持，怨念心知肚明，這次的人格改造能維持多長時間無法確定，但這次之後，他剩下來的東西與殘骸也不足以讓他再度回憶起對這一問題的思考必要，甚至連對亞波人的身份認同都會模糊。

但是目的與執念一定留存下來，最後，他會成為「沒有目的的生物」。

那並不悲哀，只是個結局而已。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變成了那樣，就意味自己失敗了，甚至可能與夏龍的爭鬥中失敗了，但無論如何，他殺死夏龍的執念也會被無限固化，哪怕是穿越平行世界，穿越維度，次元，他也一定會殺死夏龍。

將這當成比艾斯還重的執念。

他閉上眼睛，似乎又想到自己還是「人」的時候，驚喜與嗤笑地球的時候，憤怒與執意地球的時候。

「我們失敗了，但我們沒有錯……」

最後的記憶定格在第一次踏上地球的時候。

那是個模糊的寒冷之夜，雖然他們不會感到寒冷，卻被空曠與純凈的世界所震撼。自然的力量美得就像藝術品中的畫，而銀色的月亮與點點滴滴的星星，就像一幅熊熊燃燒的洶湧畫作，像猛虎一樣大嘯著，燃燒在瞳孔間。

他睜開眼，灰色的眸子平靜，周遭心靈世界濃的像墨，彷彿想要把所有地方都染黑，讓某種東西再也出不來。

但是與被他親手染黑的漆黑如墨的夏龍的心靈世界相反，他感受到了久違的平靜。

所有過往的回憶都在聚集，都在他的心靈化為柴薪。

──

夏龍的工作從海上回來后，亞波人依舊呼叫不動，就過著平日的日常。

調查一下事件，關注一下新聞，派遣一下破壞神，鍛煉一下怨念。

今天有個巡邏任務，餘下的時間還有，但是沒看到自己的搭檔北斗在那，夏龍想了一下，邁動腳步去找北斗。

基地多功能訓練室內。

北斗在空閑的時間，於基地的格鬥訓練室鍛煉，雖然很多格鬥技在超獸身上都發揮不了應有的效果，但並非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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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出左右勾拳，連續直拳，打著打著，北斗突然吸氣，幻想自己的面前不是人類，而是某隻巨大的超獸，他突然前跳，跳進那隻「超獸」的懷中，然後背著超獸藉助對方的體重將對方摔倒。

好，然後就這樣乘勢用出那個什麼八分光輪，切割光輪，切掉對方的翅…...

這樣想著的北斗突然看見門邊依靠著門的真夏龍，他雙手抱胸，身體靠在門上。

北斗身體一頓僵住了，他自從復活後身體各方面都強了不少，但還是沒發現夏龍是什麼時候來的，偏偏他剛才正在模擬與超獸戰鬥。

雖然明白夏龍估計看不出來他意義不明的動作是什麼意思，但內心還是有些不可言說的羞恥。

「夏龍，你從什麼時候在哪裡的？」

「剛來而已。」

夏龍言簡意賅。

北斗也已經差不多習慣和夏龍的對話方式了，他走到掛鉤前拿下毛巾擦拭著出汗的臉，與脖子處的肌膚；「要來試試嗎，活動活動身體。」

「不了，我做這些沒什麼用。」夏龍不置可否的說；

北斗沒細想，真隊員平時就挺獨來獨往的，他做些奇怪的事或者說些奇怪的話反而總是讓人感覺不奇怪。

「那你來這裡是……？」

總不可能是找我的吧？

北斗還記著巡邏任務，不過他這時候想的是夏龍有單獨的事情來找自己，不過夏龍真的就是來找北斗去提前集合。

「差不多輪到我們巡邏了，正好有件事情被推到我們頭上，我和你一起出發。」

東京某處商業區的施工場所，一名刑警頭戴安全帽，夏龍和北斗有自己的制式頭盔，還有一位身上灰塵撲撲，但卻十分激動的工人，正手舞足蹈的說著什麼。

「蛋，一個兩米長的蛋！白色的，身上還有，還有那種綠色的花紋，非常大，把我們的工人吞進去了！」

旁邊刑警一臉麻木，出聲打斷工人，「您是說，兩米大的蛋嗎？」

「是，是的，至少兩米！」

底下的工人正在挖土，從裡面小步跑出來一個刑警，同樣頭戴安全帽，他氣喘呼呼，聽了這句話就脫口而出。

「都挖了這麼深了，連蛋的影子都沒看到，你確定嗎？」

「當然。」

「但是工廠主任說，這坑道的木樁被折斷了，引起了塌方，你的朋友是被土埋住了。」

工人嘴巴顫動了一下，沒說話。

「我看這純屬事故。」一開始就待在上面的刑警斷定道，然後對著夏龍和北斗說，「請回去吧，我們來處理，請吧，都回去吧。」

這種情況北斗是第一次遇到，和上次在學校時的調查不一樣，北斗並沒有看到異常的事情，而刑警也遠比校長有進攻性。

——這種進攻性指的是摻雜職業性與不耐煩，而並非惡意的類型——因此北斗雖然內心還有些猶猶豫豫與懷疑，卻沒敢出言否決刑警的話。

不過，這次的調查也不只有他一人。

夏龍說話了。

他瞥了刑警一眼。

「你能負責嗎？」

「誒？」

「既然是塌方，挖了這麼久連個人影都沒挖出來，人被土埋到哪裡去了，為什麼找不到？」

「這個……」

「塔克隊是負責什麼的你也知道，就是因為有異常事態我們才會出動，調布市的那隻怪獸，東京的那隻怪獸，哪只不是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你說你能處理，如果那隻蛋就算不是超獸，而是某種確實存在的別的威脅，你以為出了問題憑你擔負得起責任嗎？」

夏龍平靜的說；「我理解你覺得兩米長的蛋是不可思議的，但是連五十米高的怪獸都存在你卻不願意相信兩米長的蛋，你覺得這樣相比起來，究竟是哪一邊更不可思議？」

「這……這……」刑警窘的說不出話來，這他怎麼說，說可是那個蛋不僅是兩米，而且還會吞人所以顯得像夢話嗎？

「繼續挖就可以判斷，挖出來那個工人不管是活著還是屍體，只要存在蛋的事情就是幻覺，但反之如果挖不到──那麼那個蛋如果之後惹出了什麼麻煩，幾百人死亡，幾千人受傷，數不清的財務損失，這些你都可以負責是吧？」

「…………」面對著發言，刑警沉默了好一會。

「...…請允許我繼續輔助你們調查。」

夏龍對著刑警點了點頭，然後看向那個表情好起來的臉色灰撲撲但紅潤的工人，囑咐道；

「動用挖掘機，這麼長時間下來如果那個工人真的在地下，也已經受到無法逆轉的腦損傷了，早點挖出來早點埋葬吧。」

「是……是！」工人一個激靈，連忙跑下去，途中大喊起來，讓下面那群拿著鐵鏟之類的工人動作停下來，不一會都跑上來，然後挖掘機嗡嗡的開過來了。

北斗愣愣的看著夏龍。

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