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善終（7）

把這個長長的鑒定一式九份地手抄一遍，唯一的缺點是耗時耗力。215回來時，都快吃午飯了，我們的工作還沒做完。215連連對我們道辛苦，又拿出煙，請我們吸。我們四人，只有我抽煙，但這一個月下來，我的煙癮也小多了。我也是有意藉助外力減小煙量，畢竟抽煙不是好事。換個場合，也許我不會接215的煙，可這會，我腦子一轉，說著謝謝，從他煙盒裡抽出一支，又用他的打火機把煙點著。還他打火機時，我故意漫不經心地與他搭話：

「老師，這是以前那個監控室吧？」

「沒錯。不像了哈，設備都拆走了。」

「以前這屋那個女士，姓江的，我好像去總公司時見過她……」

「是嗎？」215在整理地上幾個挺高級的真皮箱包，我感覺，那裡邊裝的是我們的讀書體會和個人總結。他給翻看過的箱包貼了封條。「她總公司的？我沒見過。」

我通向江橙子的路，被徹底堵死了。

原計劃下午三點開的全體大會，被臨時推到六點，中心方面電話通知時，沒說理由。也不見得有什麼理由，可能就是有些善後的事沒做完，要再爭取點時間。六點，幾位老師都出場了，包括211。按雙周守則要求，這最後一次全體集中，不必戴面罩和穿學員服。可整個教室/餐廳里，仍然有人戴了面罩，就是211。他的輪椅被推到他的位置后，他不顧別人勸阻，堅持走下來，但又不坐進椅子，就那麼扶桌站立，還盡量挺直腰板。他不坐下，別人也不好坐，其他幾位老師就也站著；下面的我們，本來都坐著，可見老師不坐，就有點不知所措，就也站了起來。台上台下四十多人，都直直地站著，氣氛凝重，肅穆莊嚴。

「我看，也好，就這樣，舉行，結業典禮吧。站著，有很好的，象徵意義。」211先開口了，既像是徵求212及其他老師意見，也像是告知大夥。

「是很好是很好。」212滿臉堆笑，同時看其他老師，包括211的女代表。211的女代表扶著輪椅，站在講台一側一張新加的桌子旁，那桌上擺著一個胳膊粗的紅紙卷。其他幾人也都說好。212斂去臉上的笑容，對下邊的我們開口說話。「各位先生，各位女士，親愛的第二十一屆sbs學習班的學員們，現在，讓我們舉行一個簡短的、務實的、希望能牢牢刻在各位心裡的結業儀式。先，請大家高唱《sbs之歌》。」說畢，他看213，213沖某個角落擺了下手，隨著音樂聲起，我們的三遍歌聲也齊刷刷地響了起來。

我們的sbs喲

我們的sbs哎

我們的sbs噢

我們的sbs啊……

「各位都知道，sbs有許多原則，最大的最基本的原則是什麼呢？我提醒你們注意，就是服從原則和保密原則。也正是為了更好地使你們記住中心的這兩項原則，每個與sbs有關的人，包括還在前來報到的路上就被淘汰的人，都要接受中心方面的一次談話，這談話對你們來說，也可以稱之為『離班談話』。你們都很幸運，直到現在也不知道這個談話的具體內容是什麼，其實，很簡單，就是請你們，隨著談話者，搞個宣誓儀式，讀一段以服從和保密為核心的誓詞，然後在誓詞上籤個名字，也即離班保證。有人也許覺得，自己是唯物主義者，誓詞那種東西，沒什麼約束力，賭了咒宣了誓，不去遵守也無所謂。我只能說，如果你真這麼想了，盡可以來個以身試法，就和sbs較量一番。好了我不多說了，請大家舉起右拳，隨215老師宣誓。」

212這番話說得莊重，倒的確與站著的氣氛合拍。如果原本大家都坐著，站起來，是個姿態；現在，因為大家本來就站著，便同時振胸挺了挺腰板，那個姿態的效果，也出來了。215也如212一樣面色凝重，他左手從兜里掏出張紙片，展開，拿到眼前，然後把右拳半舉起來，擺好了姿勢。他目光在整個教室/餐廳掃了一圈，見包括211在內的所有人都和他一樣半舉起右拳，做好宣誓準備了，才清一下嗓子，提醒大家，各人要一字不差地重複他的誓詞，只有他說215時，大家才不可原樣照搬，要把「215」換成自己的名字。大家點頭表示明白。215的頭再次略微低下，目光放在他左手的紙上，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