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往事如煙

往事如驟雨般傾瀉而來,溫心死死收緊雙手,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恍然未覺,紅潤的雙唇此時被咬得滲出血絲。

然而,主持人的一句提問讓溫心回了神,「慕總,傳聞您身邊一直有位神秘女人,而這位女子從您創業初期就跟隨您直到您創辦M&X公司,請問這傳言是否屬實？」主持人深知大眾感興趣的話題,秉持一貫的八卦作風。

面對主持人的直言提問,男人沒有遲疑,「是。」儘管只有一個字的回答,溫心卻覺得他的聲音還是跟以前一樣撩人心弦,低魅厚醇的嗓音帶着無法言語的蠱惑。

主持人原想對方會否認,得到如此出乎意料的答案,冒出更大膽的想法,「請問兩位現在是戀人關係嗎？交往多久了？未來是否有結婚的打算？」連着三個追問如同拋下了一枚重彈,周圍的氣流一下凝結成冰,引得屏幕外的人都紛紛停下立足觀看,顯然大眾對這一話題都甚感興趣。

沉寂片刻,男人獨有磁性的魅音再次傳來,「現在正打算結束關係,一旦確定結婚,會向大家坦誠公佈。」

結束關係,他並沒有坦承兩人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但這樣模稜兩可的回答,還是讓在場及隔着屏幕觀看的所有人倒吸一口氣,只因大家關注的重點都投在『結婚』二字上,立馬便有人艷羨那位神秘女人,有人哀嘆自己夢想中的情人又少了一位。

直播現場彷彿砸開了鍋,台下的記者因這回答沸騰躍起,各個擠破腦袋試圖上前搶得提問權,然而主辦方以維護人身安全為由匆匆結束採訪。

溫心愣愣地看着慕以深在一群人的擁護下離開,直至消失,心中多年努力圍起的那道高牆驟然崩塌,故作堅強的內心又再一次被硬生生撕裂。不知何時站着的她蹲了下去,雙眸迷茫不清,濕潤的液體不期然順着眼角滑落臉龐,

結婚,是他曾經對她許諾下的誓言,現在她已無法擁有。

低低的抽泣聲引來過路好心人的詢問,有人遞來紙巾,溫心搖了搖頭。

「溫小心...小心.....怎麼了？怎麼了？」急切的熟悉聲終於讓溫心抬頭,喬伊看到那幾道慘淡的淚痕,驚愕。

「溫小心,到底怎麼了？」喬伊蹲下來安慰,心中忐忑不安。

喬伊已經好久沒見過溫心如此這般痛哭流涕,除了那年,溫心和那男人分手后,她找到溫心時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站在校門口,面如死灰,整個人彷彿失去了生命力般獃獃地站着,溫心抱着她整整哭了一夜,不發一言。之後問她,她也只說和他分手了,其他一概不提,怕她再次傷心,喬伊沒敢多問。

現在的她如同那晚,喬伊心想糟糕,果然背後傳來脆弱的哽咽聲,「喬伊....我看到他了......」喬伊不問也知道她口中的那個「他」是誰。

過去的六年,溫心從沒有提起過「他」,即使聽聞他四年前創辦了自己的公司,溫心卻是一副漠不關心,沒有任何異樣的情緒,想想六年的時間足夠淡化一段曾經的過往,只是沒想到,今天似乎一切重新回到了原點。

「小心,你還沒忘記他,對嗎？」看着眼前的淚顏,喬伊慎重地問道。

現在的溫心思緒混亂,腦中一片空白,唯一記得的是剛才他的最後一句話,「結婚」二字不斷重複地出現在腦海,溫心心口猛地一縮,輕聲自喃,「喬伊,他要結婚了。」

「結婚？溫心,你很在意他結婚嗎？你不要忘了,你們早已在六年前就分手了,現在他結不結婚都不干你的事。」看着此時雙眼紅腫,面色慘白的溫心,喬伊知道自己語氣重了點,但還是想讓她認清現實,「小心,清醒點,如果他沒忘記你,為什麼你們分手后他從來沒想過來找你,這六年來他有聯繫過你嗎？現在也不會去跟別的女人結什麼狗屁婚,他根本就是已經徹底忘記你了。」喬伊故意加重「徹底」二字。

好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讓溫心找回了思考,緩緩穩下心神,她說,「喬伊,你不知道他那天看我的眼神有多恨我,因為我親手毀了那段感情。」

溫心原以為不會再想起他最後說的那句令人撕心裂肺的狠話,此刻卻如咒語般一次次在耳邊盤旋,讓她難以承受,她脫口而出,「『溫心,我們最好永遠不見』,他怎麼可能還會想見我。」

溫心,以往他從沒這樣叫過她,所以他不可能還會來找她。

喬伊有一瞬的驚訝,她知道是溫心提出的分手,但不知道是怎麼樣的分手理由讓慕以深說出那樣的狠話,而那個理由隨着後來溫心的突然離開如曇花般消聲匿跡。

溫心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心口還是止不住猛然縮緊,但依然對好友坦白,「喬伊,當他親口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知道我們已經沒有可能了。這六年,我想去見他的一絲勇氣都沒有,我怕.....我怕看到他的眼裏依舊只有恨。」

其實,她更怕的是他已經不恨她了,那樣他和她就成了真正的陌路人。

好友的坦承,喬伊瞬間明白了為什麼這六年她對他的不聞不問,原來不是不聞不問,而是不敢,是刻意的逃避,這樣的心思隱藏得太深,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喬伊有點痛恨自己『做的什麼好閨蜜』。然而,喬伊也深刻體會到,對溫心來說,慕以深就像根利刺深深扎住在心裏,那份傷痛恐怕永遠都難以癒合。

喬伊心疼這樣的溫心,「小心,如果真忘不了,你現在就去告訴他當時你為什麼分手,雖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是我相信你肯定有不得已的理由。」

既然這麼愛他,怎麼可能捨得分手。何況當初兩人剛開始交往,不知道招來多少女生的艷羨,當然更多的是嫉妒恨。品學兼優的校草男神卻被默默無聞的小師妹俘虜了,要哪個女生接受得了,就連喬伊都妒忌地說溫心這輩子的福氣和運氣算是用完了,要她千萬珍惜眼前人,那時溫心鄭重其事地表示到死都不會放手。

「不對....」喬伊好像總覺得哪裏不對,思考數秒后恍然大悟,拍了拍腦袋,「分手后你有去找過他對嗎,就是你出事的那次？」

當年喬伊並不知道在溫心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事,只知道她那天什麼也沒說就跑了出去,整天都聯繫不上,當晚接她電話的竟是溫心的媽媽,告訴她溫心沒事,誰知沒幾天溫媽媽直接向學校申請退學,帶着溫心出了國,至於退學原因無從得知,也無人知曉,從此喬伊沒了溫心的消息,直到一年後溫心才聯繫上她,告訴她當年突然離開的原因。

「小心,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你們......」喬伊欲言又止,世事難料,何況世上本沒有如果。

溫心搖了搖頭,「當年去找他是因為他很快要被調走了,我只想着再去見他最後一面。後來....喬伊,出了那種事我當老天在懲罰我。」

「瞎說什麼,那純粹只是意外。」喬伊輕輕抱住溫心,安慰她,「小心,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溫心心情逐漸平復下來,輕聲喃語,「喬伊,我和他之間大概只剩回憶了。」

曾經的一切早已結束,愛上他的時候她不懂珍惜,離別後才覺得彌足珍貴。

良久,不知哪裏傳來「咕咕」聲,喬伊不好意思地拍拍不爭氣的肚子,順勢打破兩人間無言沉悶的氣氛,「走,吃飯去。有句名言說得極好,一旦吃飽喝足,所有不開心的,煩惱的,傷心的事統統都可以拋到九霄雲外。」

溫心抹了抹未乾的淚痕,唇角因她的輕鬆話語終於有了淡淡笑痕,「又是你的『至理名言』？」

「嘿嘿,不錯。這是我剛想到的喬氏名言。」喬伊一本正經地笑說,「小心,你替我把這話記着,等會回去我得把它收進我的喬氏語錄里。」

溫心哪會不知道她的用意,她大概唯一慶幸的是有這麼一位好閨蜜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兩人十幾年的深厚友情也只有她們彼此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