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消息(3)

3.消息(3)

田汗說完就走了。我頓覺心中惘然,在雪地里站了許久。雪越下越大,田汗的身影消失在土崗那邊時,我才向溝底走去。風從光禿禿的土崗上吹來,吹到臉上有如刀割。然而,一想到馬上要見到葛任了,我也就不覺得苦了。牲口棚上的葦稈嗚啾啾響着,爾後風將棚頂也掀翻了。有幾隻鳥驚飛而起,也不曉得烏鴉還是喜鵲。我跟喜鵲有仇,因我曾用燒熟的喜鵲為人治療便秘。靈鵲報喜,是迎客進門的,此時卻嘰嘰喳喳地要攆我走。將軍,當時我可萬萬沒有料到,我這一走,就像瓜兒離開了秧,再也回不去了。甚麼,那是哪一天?唉,我實在記不起來了。在後溝關了兩個來月,腦子都不大好使了。

二里崗戰鬥的常識

據《二戰史。中國戰區》一書記栽:1942年5月1號,日本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岡村寧茨中將,率三個師兩個旅,共5萬人,動用800輛汽車、坦克和飛機,採用\"縱橫張網,對角清剿,反覆合擊\"戰術,以及\"三光\"政策,對冀中抗日根據地進行了為期兩個月的掃蕩,企圖現並圍汗\"像鰻魚一樣滑溜,不可捉摸閃村寧茨語)的八路軍主力部隊。從5月16號到6月20號,日軍在滹沱河以南、德石路以北、滏陽河以西的三角地帶,進行過反覆清剿。二里崗戰鬥,就生於這期間。後來,日本出版的《大東亞戰史》,稱它是\"五月大掃蕩之一典型戰例\"。

二里崗戰鬥最早見於1942年10月11號《邊區戰鬥報》,文章的題目叫《敵後鐵流》。這篇文章的作者黃炎,當年曾與葛任以及本書第三部分的敘述人范繼槐,乘坐同一艘郵輪到日本留學。在《敵後鐵流》的第三段,黃炎這樣寫道:

此次反掃蕩戰役,中華民族的許多優秀兒女英勇犧牲,為國捐軀了……在麻田戰役中,我副參謀長左權同志指揮所部,向敵軍反覆衝殺,激戰竟曰,敵傷亡甚重,難以支持,於午夜向麻田竄去,左副參謀長率部追擊,指揮作戰,奮不顧身,不幸中彈,在十字嶺壯烈殉國;在太行山麓,女戰士黃君珏身陷重圍,面對敵人篦梳式進攻,搏戰竟日,彈盡援絕後跳崖自殺,實為女界之楷模;在二里崗戰鬥中,文化教員葛任同志在執行任務途中,遭遇敵軍,毫不畏懼,與敵人同歸於盡,雖死猶生……民族痛失精英,抗戰頓失干城;軍民同聲哀悼,血債誓死討清……

關於葛任是個\"文化教員\"的說法,與事實略有出入。葛任當時真正的身份是馬列學院編譯室的譯員。許多年之後,黃炎再提到此事時,順便糾正了這一錯誤。黃炎後來移居了美國,並著有長篇回憶錄《百年夢回》。在這本書中,黃炎先生寫道:

那時候,葛任在馬列學院編譯室工作,專事譯述,並繼續他的中國文字拉丁化研究。他要算個富人,因為除工資外,他尚有部分稿費收入。因為我是他留曰時的同窗,所以他常遨請我,以及他的兩位同鄉一邊區鋤奸科副科長田汗、邊區醫生白聖韜,一起共享民間的美食……在一次外出途中,我現他喜歡採摘墳間地頭的那些枸杞子,他稱之為死嬰的念珠。啊,時光荏苒,二里崗戰鬥距今已經半個多世紀了。如果葛任的墳頭還立於天地之間,我想那上面一定長滿了那些念珠。他說,因為牛是中國農民的命根子,捨不得宰殺,他曾有過一個念頭,將托洛茨基著作中的\"土豆燒牛肉\",譯成\"枸杞燉狗肉\"。

黃炎的文章還說明了這樣一個事實:半個世紀之後,人們仍然認為葛任死於二里崗。看來,這已經成了常識最近出版的《中國現代文化名人錄》中,葛任的卒年寫的仍是1942年。

1998年春天,我到二里崗採訪,曾去過關帝廟,即人們所說的葛任殉國之地。現在的關帝廟,是\"文革\"后修建的。廟前的石碑記錄了當地政府為展旅遊經濟,籌資重建關帝廟的經歷。門內的石碑,是關帝廟裏的舊物。負責出售門票的人告訴我,石碑是從他女婿家的驢圈上取下來的。此碑立於康熙二十三年,碑文記錄了關羽濃墨重彩的一生:\"漢壽亭關夫子不受曹口之封而一心為漢室,非有功於朝口乎?除黃巾之害,誅龐兵於口,非有德於百姓口?千里尋兄,獨當一面,殺身成仁,非有光於名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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