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沒有人性
聽著王家嫂子的話,李春妮停頓了良久,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剛才看到王家嫂子的種種表現,她也猜到了王家嫂子和曹大力應該是有仇的,但是沒有想到,兩個人之間竟然有這麼大的糾葛。
王家嫂子家是土生土長的曹戶村人,她家裡一共就有兩個女兒,因為生活所迫,也沒有半個男丁。
王家嫂子是老大,當初王屠戶找人上門提親,二老一合計,還有妹妹在家,於是就答應了這樁親事,王家嫂子就從曹戶村嫁到了白村。
家中的二老本來想的挺好的,兩個女兒,老大嫁人了,然後給老二招贅,他們兩個老人家也不至於老無所依。
這個決定,家裡人都是知道的,也沒有一點反對的意思。
不過,世事無絕對,要是事情真的按照他們所想的發展下去,也就不會有後來的那麼多事。
在王家嫂子出嫁兩三年之後,家裡人就準備給妹妹招贅的事情了,王家嫂子自然也得回去幫著相看相看。
就是在這時候,發生了一件讓王家嫂子和兩位老人都措手不及的事情。
家裡人都在忙著給王家嫂子的妹妹招贅,這事情在很久之前問過了妹妹的意願,她也是點頭同意了的,但是真的事情到了眼前,她妹妹竟然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直接把曹大力帶回了家。
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王家嫂子臉上的悔恨完全掩蓋不住。
「我小妹說她喜歡曹大力,一定要嫁給曹大力,除了曹大力這個人,她誰也不要……」
李春妮想到了上次黃大娘和那曹婆子的對罵,心裡也大概有了譜,看來這曹小妹的事情,肯定是另有內情。
果然,王家嫂子接下來的話也解決了她的疑惑。
「這些話憋在我心裡真的好久,每次想起曹大力我都恨不得直接拿把砍刀砍了她去,我也沒把妹子你當外人,妹子就聽我倒到這苦水……」
按照王家嫂子所說,雖然不知道曹小妹到底怎麼和曹大力攪合在一起,但因為曹大力一家的風評在曹戶村本來就不好,家裡人自然是不同意。
可一向乖巧的曹小妹不知道是受了什麼邪,在家中以死相逼,老話說生兒女就是為了還債的,老人家還能有什麼辦法。
心中對曹大力很不滿意,但自己從小到大捧在手心裡嬌寵大的姑娘,總不可能真的為了這件事情,就讓她去死吧,王家大嫂的父母最終還是妥協了。
曹大力家也表示,即使不是招贅,他日後對王家嫂子的爹娘,一定會像對自己的親爹親娘一樣。
本就是在一個村子,他以後一定會為王家嫂子的爹娘養老送終的。
事情都已經到這一步了,她妹子這麼一鬧,家裡人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事情也就這麼定了。
仔細想想,雖然曹婆子在村子里的風評不好,但是曹大力畢竟是在府衙上班,在村子里,也算是個好後生。
王家嫂子的爹娘都是性子溫和的人,在確定了曹小妹的心思后,對曹大力的態度也變得和善起來。
畢竟王家嫂子已經嫁人了,雖說曹大力不是招贅,但比起王家嫂子,他們一個村子日後照顧起來也方便。
很快兩家就成婚了。
剛成婚的時候,兩個人的日子過的也算和和美美,妹子回家也都帶著幸福的笑容,王家嫂子是真的相信曹大力對妹子挺好,一直擔憂著的心,就放下了。
然而,要是事情一直是這樣,那王家嫂子自然對曹大力是沒有這麼大的怨氣的。
後來發生的事情,才是王家嫂子一家和曹大力結仇的原因。
曹大力對曹小妹確實是不錯,然而他是個衙役,一直在鎮上當差,在家裡的日子又能有多少。
成親后不久,他又和之前一樣早出晚歸,在家中待的時辰屈指可數。
曹大力家又沒有分家,曹小妹免不了要和婆婆在一起朝夕相處,摩擦也就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
要是在別人家,也許就是受點磋磨,每個新嫁婦基本都是這麼過來的,娘家人也不能多說什麼。
雖然知道曹婆子厲害,但既然已經和曹大力成婚,那就只能接受,盡量好好相處。
這是曹小妹自己選擇的路,就算是家裡人有心幫忙也沒有辦法。
她要和曹大力過一輩子,怎麼對付曹婆子,她必須得心裡有個譜。
曹小妹自己也是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在婆家的事情,一般很少在娘家說,在王家嫂子他們看來,這樣就說明沒有什麼大事。
然而,曹小妹從小不管有什麼事情,都有王家嫂子這個姐姐在前面護著,是家裡最小的女孩兒,一家人都沒有讓她吃過一點苦,也就讓曹小妹養成了一副柔和的性子。
婚後不久,曹小妹就懷孕了,這也讓王家嫂子他們的心裡悄悄鬆了口氣。
不管曹婆子再怎麼混,曹小妹懷的可是她的第一個孫子,她總不能再磋磨兒媳婦了吧。
曹小妹在回娘家之後,從來沒有說過婆家的一點半點不是,王家嫂子他們的心中也只覺她的日子應該如他們想的一樣,漸漸沒有再關注。
「要是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當初說什麼我也不會讓我妹子嫁給曹大力,唉,千金難買早知道！」
王家嫂子說著,臉上倒是沒有之前那麼悲傷,似乎是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家裡人覺得曹小妹懷孕了就沒事了,曹小妹又不說,所以對於後來發生的事情,他們當時真的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因為曹小妹的性子溫和,娘家人又不知道真實情況,那曹婆子竟然變本加厲。
她完全沒有想過曹小妹懷著她的孫子,在曹小妹懷孕期間,打水,洗衣服之類的都是常有的事情。
曹大力雖然沒有在家,但經常也給曹小妹買各種補品,顯然對孩子是很看重。
不過曹婆子的心偏到了天際,對她的三兒子那是含在口裡怕化了,捧在手心裡怕摔了,一有什麼好東西,想到的肯定是她三兒子。
曹大力給曹小妹這一趟一趟的買補品,沒有給她三兒子,她的心中很不舒服。
不過一大家子還要曹大力養活,所以曹大力在家的時候,她一直裝作沒有任何意見的樣子,等曹大力去當差了,這些補品什麼的,自然都是到了她三兒子的房裡。
至於曹小妹,那是一點也撈不著的。
在懷孕期間被曹婆子指使著幹活,曹大力買的補品又一點也沒有吃到,曹小妹的身子本就嬌氣,難產幾乎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然而,沒有想到,這曹婆子竟然不是人到了極點。
明明知道曹小妹難產了,但為了給曹老三洗衣服,她居然就那麼看著曹小妹掙扎痛叫,卻沒有一點給她叫產婆的意思。
曹小妹實在是疼的受不了了,求她救救孩子,她還說,誰家婆娘生孩子都是那樣的,疼疼就生出來了。
可憐的曹小妹,竟然就因為曹老三的那一盆衣服,就被這麼活活地憋死疼死！
而這些事情,在發生的時候,他們是一點也不知情。
後來,王家嫂子爹娘算著時間覺得曹小妹該生產,才想著去曹家看看,沒想到從曹老三嘴裡吐槽中,聽到了這件事情。
自此原本的親家就變成了仇家。
「妹子,你說說,這一家人還有沒有一點人性,我家小妹一條活生生的人命,他們竟然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她被疼死！」王家嫂子說著,嚎啕大哭起來。
無論過了多久,這件事情都是她心裡永遠的一個結,輕易是解不了了。
李春妮聽到唏噓不已,早就知道這個時代的女子不易,但是她也沒有想到,竟然還能有這麼喪盡天良的事情發生。
看著眼前哭的不能自已的王家嫂子,她也覺得自己像是感同身受,完全能體會到她那種悲痛的心情。
這不僅是王家嫂子的悲哀,這個世界上,也不只有曹小妹,還有很多女子有著和曹小妹一樣的遭遇,因為這個時代的宗族禮法,她們的娘家人完全沒有辦法討一個公道,她們就這麼白白的枉死。
李春妮眼圈發紅,她不是個感性的人,但在聽到這些事情,總是不免升起這麼一股子憤世嫉俗的情懷,大概現在也只有這樣,才能讓她覺得她跟這個時代的人是不一樣的。
她當初對碰瓷的曹婆子的印象就差到了極致,現在聽到這些內幕,對她簡直想抬腳踹死,竟然渣到這個地步。
這也怪不得王家大嫂的娘上手會那麼厲害,想想曹小妹的死,王家大嫂的娘就是操刀子,李春妮都覺得不為過。
這次的蟲災最先開始就是在曹戶村發生,等到藥水下來,地里的莊稼早就不能救治,王家嫂子的娘家,可以說是損失慘重。
爹娘在地里忙活了大半年,愣是連兩人吃的糧食都沒有收上來,更何況還要繳納稅賦。
「但凡有一點辦法,嫂子我也不能朝妹子開這個口。但是娘家這日子眼看就已經過不下去了,家裡的銀子又都由你王大哥把管,我這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厚著臉皮跟妹子提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