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二十九(5)

206.二十九(5)

這時,秀青顧不了許多了,她連忙把小男孩放在一片相對平坦的地方,用雙手用力壓小孩的胸脯,好讓水從他嘴裡流出來。反覆了幾次,秀青再把孩子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讓他嘴朝下,輕輕地給他壓背,以使他將剩餘的水全部流出來。小男孩終於讓水嗆得咳嗽了起來,緊接著他哭出了聲。

到這時,秀青才真正鬆了一口氣,癱在了河沿上,直到隊上的人趕來把她和小男孩一起送往衛生院。

被救的孩子叫革命,是隊長禿子最小的兒子,幸虧搶救及時,送到醫院不一會兒,就活蹦亂跳起來。

這下,樂壞了禿子和鳳兒。夫妻倆說了有一籮筐好話似乎也感激不盡似的。從此,禿子和鳳兒對秀青的態度變得出奇的好,兩家平添了不少往來。鳳兒的醋勁自然減少了。禿子也沒有了隊長的架子,整個藏風巷的陽光一下子似乎也明媚了許多。

天命拉著一輛架子車,從北塬上往下走。他舉目遠眺,御苑鎮的景色盡收眼底。此時,正是各家各戶做飯的時候,裊裊炊煙穿過漸漸西下的落日,在秋風中飄遊,漸行漸遠。忽然,天命感覺這炊煙就好比是遠征的男兒,與煙筒相連的鍋灶,好比是母親。兒子長大了,要出遠門了。臨別時,她依依不捨,總在母親的頭頂像大雁一樣盤旋幾周,然後,才含淚悄然離去。讓天命感受頗深的是這一去卻不知東西,有的更是杳無音信,難回故里。可憐的母親總是在村頭守望,直到白蒼蒼,望眼欲穿。頓時,天命又聯想起和自己一起奔赴前線的一個個戰友。有的只有魂魄在空中飄蕩,有的依然在異國他鄉飄零,有的幸運回到了母親的懷抱。男兒命運的截然不同,似乎也就罷了,帶給母親的不同命運,卻是那麼殘忍和不公。讓天命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人生不要說起點不同,即使起點相同的同伴,同時從一個地方出,卻也不能回到同一個地方相逢。即使當年如何相約,都不見得能如願以償。

此時,天命想起一個女人,一個讓自己難忘又不得不竭力忘掉的女人。

她叫金喜惠,是天命在抗美援朝時相識相知的一位異國女子。正是這位女子,差點改變了天命一生的命運。

一天,美軍對一村莊進行殘酷掃蕩,志願軍進行頑強抗擊。天命衝進村子,在一間屋子裡,眼前的一幕使他差點氣暈過去。一個土炕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六七具屍體。天命仔細一看,他才看清是清一色的女屍,讓天命震驚的是其中還有一具小姑娘的屍體。在那一瞬間,他的眼前又映出了英子當年被黑四糟蹋的景。天命眼前一陣陣黑,往日的仇恨一齊湧上心頭。他禁不住舉槍,對著一排已破敗不堪的房子一通掃射。也許是槍聲太大了,當槍聲停止,一切歸於平靜,這時,天命隱隱約約聽到有細微的呼救聲,也許是冥冥之中的感應吧,他重新來到那張大炕時,那個渾身是血的小姑娘,正拚命地從那堆屍體里往外擠。天命急忙奔過去幫助小姑娘爬出了死人堆。天命扶住她還沒站穩,小姑娘竟軟綿綿的一個勁地往下溜,他連忙把她攬在了懷裡。顯然,小姑娘是看見了志願軍,知道自己得救了,才又昏厥了。

天命連忙把小姑娘送到部隊醫院進行了救治,他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誰知一年後,那位小姑娘又來找他。天命後來才知道,小姑娘在醫院一醒來,便到處打聽救她的那位志願軍戰士。後來,小姑娘還告訴天命她的家人全死了,只剩下她一人了。漸漸地,兩人到了難捨難分的境地。直到抗美援朝戰爭結束,天命要回國,小姑娘依然跟天命不分不離,不讓天命回國。天命一心牽挂著御苑鎮的英子娘和英子,更不要說還有楊財東的遺和自己對他的承諾。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留在朝鮮了。就這樣,天命隨著戰爭的結束,跟隨部隊回國了。離別的前一天,金喜惠來送別,在天命面前哭得很傷心,以至於幾次天命都差點動心。但他還是下狠心毅然辭別了朝鮮小姑娘,回到了英子身邊。

站在塬上,讓天命模模糊糊看清楚的,除了用白灰刷在牆上的大大的「反擊右傾翻案風」和「農業學大寨」等宣傳標語,就是近一段日子平添的大片大片的防震帳篷。恰逢包穀豐收。帳篷幾乎全部是由砍下來的包穀稈搭建的,清一色的綠色;帳篷的形狀又極像端午節家家戶戶包的粽子,從遠處看在一片片房屋、院落的包圍圈裡,是一叢叢翠綠的綠色帳篷。每個村子都在自己的片片空地上集中搭建了帳篷,站在高處,往遠處看,煞是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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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鳳巷(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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