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紅樓夢》考證(9)

9.《紅樓夢》考證(9)

誠之父死於庚寅,他自己的死期大約在二十年之後,約當乾隆五十

余年。***紀昀為他的詩集作序,雖無年月可考,但紀昀死於嘉慶十年

胡適

(1805),而序中的語意都可見敦誠死已甚久了。故我們可以猜定敦誠大約生於雍正初年(約1725),死於乾隆五十餘年(約1785—1790)。

敦誠兄弟與曹雪芹往來,從他們贈答的詩看起來,大概都在他們兄弟中年以前,不像在中年以後。況且《紅樓夢》當乾隆五十六七年時已在社會上流通了二十餘年了(說詳下)。以此看來,我們可以斷定曹雪芹死於乾隆三十年左右(約1765)。至於他的年紀,更不容易考定了。但敦誠兄弟的詩的口氣,很不像是對一位老前輩的口氣。我們可以猜想雪芹的年紀至多不過比他們大十來歲,大約生於康熙末葉(約1715—1720);當他死時,約五十歲左右。

以上是關於著者曹雪芹的個人和他的家世的材料。我們看了這些材料,大概可以明白《紅樓夢》這部書是曹雪芹的自敘傳了。這個見解,本來並沒有什麼新奇,本來是很自然的。不過因為《紅樓夢》被一百多年來的紅學大家越說越微妙了,故我們現在對於這個極平常的見解反覺得它有證明的必要了。我且舉幾條重要的證據如下:

第一,我們總該記得《紅樓夢》開端時,明明地說着:

作者自雲曾歷過一番夢幻之後,故將真事隱去,而借「通靈」說此《石頭記》一書也。……自己又云:今風塵碌碌,一事無成,忽念及當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細考較去,覺其行止見識皆出我之上。我堂堂鬚眉,誠不若彼裙釵。……當此日,欲將已往所賴天恩祖德,錦衣紈絝之時,飫甘饜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負師友規訓之德,以致今日一技無成半生潦倒之罪,編述一集,以告天下。這話說的何等明白!《紅樓夢》明明是一部「將真事隱去」的自敘的書。若作者是曹雪芹,那麼,曹雪芹即是《紅樓夢》開端時那個深自懺悔的「我」!即是書里的甄賈(真假)兩個寶玉的底本!懂得這個道理,便知書中的賈府與甄府都只是曹雪芹家的影子。

胡適

第二,第一回里那石頭說道:

我想歷來野史的朝代,無非假借漢唐的名色;莫如我石頭所記,不藉此套,只按自己的事體理,反到新鮮別緻。又說:

更可厭者,「之乎者也」,非理即文,大不近,自相矛盾:竟不如我這半世親見親聞的這幾個女子,雖不敢說強似前代書中所有之人,但觀其事迹原委,亦可消愁破悶。他這樣明白清楚地說「這書是我自己的事體理」,「是我半世親見親聞的」;而我們偏要硬派這書是說順治帝的,是說納蘭成德的!這豈不是作繭自縛嗎?

第三,《紅樓夢》第十六回有談論南巡接駕的一大段,原文如下:

鳳姐道:「……可恨我小几歲年紀。若早生二三十年,如今這些老人家也不薄我沒見世面了。說起當年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事,比一部書還熱鬧,我偏偏的沒趕上。」

趙嬤嬤(賈璉的乳母)道:「噯喲,那可是千載難逢的!那時候我才記事兒。咱們賈府正在姑蘇、揚州一帶,監造海船,修理海塘。

只預備接駕一次,把銀子花的像淌海水似的。說起來——」

鳳姐忙接道:「我們王府里也預備過一次。那時我爺爺專管各國進貢朝賀的事,凡有外國人來,都是我們家養活。粵、閩、滇、浙所有的洋船貨物。都是我們家的。」

趙嬤嬤道:「那是誰不知道的?……如今還有現在江南的甄家——噯喲,好勢派!——獨他們家接駕四次。要不是我們親眼看見,告訴誰也不信的。別講銀子成了糞土;憑是世上有的,沒有不是堆山積海的。『罪過可惜』四個字,竟顧不得了。」

鳳姐道:「我常聽見我們大爺說,也是這樣的。豈有不信的?只納罕他家怎麼就這樣富貴呢?」

趙嬤嬤道:「告訴奶奶一句話:也不過拿着皇帝家的銀子往皇帝身上使罷了,誰家有那些錢買這個虛熱鬧去?」此處說的甄家與賈家都是曹家。曹家幾代在江南做官,故《紅樓夢》裏的賈家雖在「長安」,而甄家始終在江南。上文曾考出康熙帝南巡六次,曹寅當了四次接駕的差,皇帝就住在他的衙門裏。《紅樓夢》差不多全不提起歷史上的事實,但此處卻鄭重地說起「太祖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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