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林家

第125章 林家

夏青眼眶微疼,心也跟着緊蹙了起來,這句跪下不是對她說的。

紅壇邊,林睦順聲跪下,他身上穿着病號服,和齊覺短訊里和她說的,似乎能對上,跪下時甚至是慢慢扶著膝蓋往下,身影有搖擺,並不像平時健康的姿態。林睦聽見了後頭的腳步聲,側臉看了過來,臉白,唇也沒血色,眼睛空蕩,只是順從。

望過來時,夏青眼瞳1縮,看見他額頭上有1處貼著紗布,不知是從哪裏受的傷。

夏青下意識地就看向他的手腕,可是被長病號服給裹住了,1點也瞧不見。

「閉眼。」說話的人是1個中年,敦實的身材,站在林睦1側。

剛剛那聲低低無力的跪下也是這人發出的。

林家的舊幫傭李嫂5年前看着好好的1個家忽然紛爭不斷,自己看大的孩子1個變得偏執不吭聲、1個變得維諾小心翼翼,她不忍心看,還經常因為這而犯病不斷,就借口回家帶孫子,返老家去了。

現在站在林睦身旁的是新幫傭,名字姓葉,她見夏青進來了,儘管兩個人只打了幾次照面,她點了桌上的香,插了3支,然後擺手招夏青,讓她1並跪下。

夏青慢慢走近。

那紅桌上拜的不是觀音,也不是佛,是夏青未見過的像,獠牙滿面,1雙琉璃眼褐褐,眼仁赤凸,怒發衝天。

葉嫂在桌邊燒了張符,將灰揉進1杯水裏,遞給夏青,讓她喝下,又拿了柚子葉沾水潑灑夏青。

髮絲上、衣服上瞬時都是水滴。

「喝。」聲音低,低得像喉嚨里有沙子清不掉。

夏青拿着沒動,看向了那人,那人抬了她手中杯子。夏青皺眉轉頭看了眼林睦,覺得十分荒唐可笑,自己曾經受過半年這樣的待遇,現在還是這樣。可不同以往,她想明白了,過去隨着他們的指摘束縛在自己身上的東西都是無稽之談,她不想喝也不想被這樣對待。

瘋了么不是。

「哥,你喝了?」夏青問林睦。

林睦點了頭,微微垂了首。

夏青這才看見蒲團邊,有1個同樣的杯子,那沒喝完的水面上飄着灰白的殘骸,她沉了呼吸,不知道林睦明明病懨懨的樣子,為什麼還要喝這東西,而自己也要喝,她抬頭問面前的葉嫂。

「奶奶呢。」

*

機場里,董維智沒有接到夏青,反倒是接上了下1航班的齊覺,兩人開了車,也先往林家趕。

董維智1邊開車1邊說,「剛問了情況,林睦的秘書說今天林睦很早醒,連當天的液都沒輸,就離開了醫院。他昏迷了兩警察也去做了筆錄,初步判斷是撞尾事故,撞人的司機逃逸現在還沒有抓到。林睦當天的司機因為有事請了假,他自己開的車,所幸是這樣,所以後座都被撞毀了,坐在駕駛上的他沒有事。」

「嗯。」

齊覺聽着,1路趕得急,人1早也沒吃,喝着水,喉結都是焦躁,火急火燎的燒。

他人不在g市,車就給董維智開,明明是熟悉的中控台位置,他順手從中控台拿線,掌面卻能不小心觸了水瓶落地,碰了1身的水。

「還好嗎?」

「嗯。」齊覺的掌面輕微地顫了下,然後緊握了手心。

聽見林睦不在醫院,他不知為何人反而靜了幾分,可能是因為從剛開始他就覺得林睦這人就將自己偽裝得很好,就像他偽裝自己和王以安的事1樣,他從來不對夏青吐露半分念想。

可齊覺總是能感覺得到那股敵對的佔有慾,不是簡單如表面兄妹相稱的那樣。

但,只要他還在,他沒事,林家的長輩就不會對夏青有過多怪責。

這是他此刻最希望的。

林睦現在是在夏青的身邊,護着她。

「過了24小時,我們才報警嗎?」董維智問,因為顧忌了林家顏面,報警這事從沒想過。

「已經聯繫了,他們正在去林家。」

齊覺握着手機,緊緊地捏著,手掌脈絡都無比清晰,手機里至今也沒有等來夏青下機后的回復,他的心焦在蔓延,無聲無息攪動得他快在失控邊緣。

*

候蘇敏早退後,憑印象來到了在城市郊區的林家宅子。

她人站在院子外,按了次門鈴,裏頭來了個人打發她說主人不在家,就又將門關上了。林家的大鐵門緊閉,她什麼也看不見,更別說進去。

但如果仔細聽,似乎能聽見裏頭有聲響,明顯不是給她關門的人碰出來的,主人家明顯在,她於是抬頭看了眼人高的圍牆。

「高中畢業后,老娘也幾百年沒爬過牆了,為了夏青,拼了。」

她選了個避開大道正中攝像頭的,從邊角位置助跑攀上了圍牆,所幸之前有點運動底子寶刀未老,34步便上了牆上,院子裏也沒有人在。但是她上去簡單,下去不容易,她腳下所處的位置是1個錦鯉塘,僅幾塊鋪滿苔蘚的假山石可以落腳,位置還離她老遠。

「好吧,還能怎麼滴呢。」

候蘇敏嘆了1口氣,直接就蹦進了錦鯉塘里。

屋外倏地幾下撲水聲,裏頭的人從客廳位置轉了腳步出來看,視線里只見1尾白色又碩大的錦鯉從水池裏蹦了起來,擺了魚尾后,又躍入了水面,並沒有見到什麼可疑人,腳步聲又遠離錦鯉池。

屋內。

林睦和夏青正在說話,他語氣淡,淡到沒有了情緒起伏,整個人像沒有了魂,說,「以安的事情他們都知道了,現在不僅僅是你出國就能解決的事。」

林睦不醒人事的兩天,手機的內容都被林家奶奶看到了,並以此套了夏青的話。

夏青錯愕。

如果知道了,那現在是什麼情況?

身旁的葉嫂還在不斷地給她潑水,催促她喝了那碗符水,夏青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我不喝,瘋了吧。」

林睦抬了眼,「別......」

就見葉嫂放下了柚子葉,手放進了另1個碗裏,3根手指浸入,又拔出,沾了不知道是什麼的紅色液體出來,直接往夏青的臉上抹。

見她躲,葉嫂就用膝蓋抵住了她的腳,手箍在了她脖頸邊,再重重地畫下3道紅,才畢恭畢敬地對屋內喊了聲,「老太太,沒事了,可以出來了。」

臉上的東西有1股血腥味,味道特別濃的那種,夏青忍不住想乾嘔,林睦伸手想幫她擦,餘光見了林家奶奶走了出來,而停下,緩緩地又垂下身子。

他只淡說,「是公雞的雞冠血。」

夏青往兩邊抹,衣袖上沾了紅,她偏偏今天穿了白色的針織,整個手臂看起來像是灼了火,聽了這話,她愣了,這兩個禮拜因為要拍攝畢業作品,她研究了許多的中國傳統風俗,其中就有這個公雞血在古時的用處,雞冠血是用於辟邪除祟的。

梨渦折了下,冷冷而笑,又被這污穢的東西上了臉,弄了1身臟而瞬間被氣哭。

究竟把她當什麼了。

林家奶奶林良秀從房內出來,5年的時間,她老了不少,身上依舊穿着1身的冬日旗袍裝,背微微佝僂了點,風姿依舊,1直給人1絲不苟又大家閨秀的印象,葉嫂用柚子葉的水洗凈了雙手去扶她老人家到了客廳的單人沙發上坐。

「瘋了嗎?」

夏青站了起來,又被林睦給拉了回去,她人又坐回了蒲團上。

林睦白著臉,唇邊乾燥無色,「奶奶。」

夏青連叫也不想叫。

當她是什麼邪物的,叫什麼奶奶。

林良秀看了她1眼,嘆氣,「1回來就出事,林家對你哪裏差了,你為什麼回來!」林良秀本來話是對林睦說的,看見夏青連禮貌都不懂,1聲長輩都沒叫,就指著夏青,又說,「我們欠你們夏家的該還都還了,怎麼還不放過我們。」

5年沒見,夏青被這句憾在了原地,有些東西隨着時間並沒有消減,反而越來越重了。

「不是睦子這次進了醫院,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那麼大本事能自己回來了。你們想氣死我這個老太婆是不是,讓我早日死是不是。」

夏青聽着她的語氣,眼淚先在了眼眶裏。

當初錯也是兩個人錯,現在全都是她的問題。

她轉頭問林睦,「哥,你不是說以安哥的事情,她知道了嗎?」她哽咽,話里有自諷的語氣,「是她沒懂當初是怎麼回事,還是就是想把事情都放我身上?」

林睦眼眸半闔,先是搖了頭,又低垂下,背彎著,也沒有直起來,在病服里的掌心緊緊握著。

夏青坐在了蒲團上,不知道眼下林睦到底怎麼回事,話也不說,她抹過了眼邊有希冀的淚痕,抬頭看着面前的人。

「我沒有要誰不好過。哥是怎麼回事,他看起來不太好,有什麼事等他好了再說不行嗎?」夏青說,手撐扶了下林睦,他看起來像要暈的樣子。

而林良秀不知道是有點耳背還是本來就當他們孫輩是小孩子,直接沒應話,自顧自說。

「你們小孩子凈鬧事,你叔伯和我說了我還不信,夏夏這次也別出去了,我身邊的葉嫂是個懂點東西的人,她能除去夏夏身上那些不乾不淨的東西。只要7天就會好了,林睦你也會好的。以安......我就管不了了,到時候7天後,你們想怎麼樣都行,堵了那些叔伯們的嘴結婚也好,還是維持原狀也好,隨你們。」

「就是都別再鬧了,林睦你是林家的長子,家裏都靠着你,你是1點糊塗事都不能做的,你明白嗎?夏青......既然你想護1輩子,那就留下,其他的臟事,你收斂點。」

什麼意思?

夏青聽着這話,感覺不太對,並不是像以往1樣要責罵她1頓,將她逐出國去,等待時間那麼簡單。

「哥,你說話呀!」

林睦的背脊更加低,雙手捂著臉,聲音終於是崩裂不住,「夏青,對不起,我才發現我誰也保護不了。你聽奶奶的話吧。」

夏青看着林睦的狀態不對勁,就低頭問,「怎麼了,哥?」

林睦忽地抬起了身子,抱住了夏青,聲音已經哽咽不止,手不停地在抖,「以安和我同輛車,他們沒救他,沒救他。夏青,你聽奶奶的話。」

像是有悶響在心中炸了,夏青腦子裏1冷,聽見林睦說,「我們結婚吧,聽他們的話,聽奶奶的話。我怕你也有事。」

平時像大樹1樣的林睦,瞬間轟然地倒塌。

他抱着夏青,手止不住地顫,裂帛無措,聲也無休。

「以安死了......以安死了。」

*

「不是說煙戒了嗎?」董維智還在開着車,經過了1個收費站,剛交完費,他看着齊覺已經快將1包煙抽完了。

「靜不下來。沒事,你繼續開。」

「真沒事?」董維智已經問了不止1兩次了,頻率都高於他踩油門的頻率了。

而副駕駛的人總是能回答1個看似冷靜的嗯。

董維智還想再問,被齊覺的手機來電打斷了,他開着擴音,放在了大腿上,手上夾着煙沒停,他右手夾煙,手放在了窗上,車速急風讓灰燼不停地加劇暗燃。

「是齊覺嗎?」

「是。」

「你好,我是城東派出所的小吳,剛剛你是說想要了解關於禾東總裁車禍事件的細節。那我這邊簡單地說下,如果你有要問的,隨時可以打斷,好嗎?」對方語調客氣。

董維智看了副駕駛座的齊覺1眼,他掐滅了煙,目光落在了那顯示著通話中的手機屏幕上。

「嗯,麻煩你。」

身邊的朋友總是能冒出1些他不知的人脈關係,就如當年他奶奶舊疾複發了,齊覺就介紹本市最牛的外科醫生給他,還包攬了昂貴的手術費,如果是放在以前,他肯定要挖槽個幾聲,但是現在齊覺在首都混得怎麼樣,在g市又是什麼樣,似乎也都不言而喻了。

他只有高興。

高興這種時候,能幫助齊覺的,不止他1個。

電話里,派出所的人正在和他們說着車禍的細節,「車禍里的兩輛車,1輛是禾東集團公司車輛,1輛是套牌。當時是套牌車在高速路上追尾了禾東集團的車輛,撞擊了前車往護欄靠。前車後座和右邊座位都嚴重損毀,按照推測,副駕駛座的人是當場死亡。而林睦,禾東集團總裁則是昏迷。套牌車撞上后,警方到現場沒有找到司機,估計撞擊后醒來,離開了,暫時還沒找到人。」

「本來只是撞車逃逸事件,但這些天尋訪了些人,這件事就往蹊蹺方面發展了。1是剛巧那天禾東總裁的司機請了假,是他自己開的車,撞的時機很巧妙。2是經過現場的勘察,後車之所以肇事造成嚴重車損后還能離開,是事前在車內佈置了防護措施。現在預計這裏頭還牽扯了禾東集團的內部爭鬥,事情變大了,其他的就暫時無法透露了。」

齊覺嗯了聲,聽完了才開口問,「當時禾東的車上,副駕駛上坐的是誰?」

對方似乎是翻找了下資料,能聽見翻紙頁的聲音,然後她答,「叫王以安,送醫院試着搶救過,但是已經失去體征多時,沒救回來。」

董維智在旁邊,方向盤抖了下,整輛車稍微偏了下正常道,齊覺轉頭看了他1眼,「謝謝。」

掛完了電話,董維智手心裏發麻。

齊覺盯看了他1眼,「要不我開?」

董維智,「不用不用,我只是震驚了下,不是想要將我們兩個交代進去的。」然後,他深呼吸了口氣,也開口,「不用說,那肯定是禾東集團那些叔伯代表們找到了能把林睦拉下位置的證據,追車或者是要讓這件事鬧大,讓他瞞都瞞不了了唄。」

齊覺看向了前方,即將出高速路段,「所以,夏青不再是能只出國接受他們的懲罰那樣簡單了。如果要掩蓋這件事,王以安的事情只能不存在,或用更大的事來覆蓋。」

董維智按了下喇叭,表達內心憤怒,「這......我還是開快點吧,可別搞出點......」他還沒把「人命」兩個字說出來,連接着車內控台的電話響了起來,將他們嚇了1大跳。

「小敏的電話。」

齊覺沉靜著說,也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是電流聲,似乎是有人在用力地拍電話,幾聲拍打后,那頭才低聲地餵了兩聲,然後問,「有聽見嗎?」

「有,聽着。」

候蘇敏剛從錦鯉塘里爬了出來,頭上還掛着青苔痕迹,整身濕漉漉地站在了1個假石后,第1時間就要給他們通風報信,結果手機入了水,老半天了才勉強打了這個電話。

「我進林家了,屋子裏明明有人,但是卻說主人不在。我有點怕,我就開着電話了,等下發生了什麼事,記得撈我1下。」

董維智聽了,不可思議道,「等等,人家都沒給你門進去,你是怎麼進去的?」

候蘇敏,「古老技法。」

董維智,「什麼?」

齊覺,「翻牆。」

剛說完,候蘇敏就安靜了下來,她打電話的同時,見院子裏沒有人就靠近屋邊走,人走在1房間的窗戶下,就聽見裏頭傳了聲響,她立刻蹲了下來。

車內,電話裏頭,齊覺握緊了手心,拇指掐在了食指上。

電話里是夏青的聲音,她說,「我不欠誰的,放我出去!」

隨即這聲話就靜了,候蘇敏蹲在了窗戶下,捂緊了自己嘴巴,勸誡自己千萬要冷靜,不能這時候送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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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小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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