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她的悲哀

第666章她的悲哀

阿埃多離開了，意思很明顯，讓張燁隨意便是。

張燁看向地面的焦土，而後輕輕一踏，地面上便浮現出了道道聖焰之痕。

聖焰之痕組合在一起，化作了一個只有從高空才能看清全貌的巨型陣法。

這便是封印厄彌斯的封印大陣。

張燁將手掌貼在地面上，閉上眼睛，下一刻，光芒一閃，他的身軀也出現在了封印之中，意識體再次進入了厄彌斯的意識空間。

相比於冰霜厄彌斯意識空間的冰寒，這裏則是顯現出了暗紅之色，隱約之間有火焰之影搖曳著。

而在那火焰之影中，有一道小小的身影。

她沒有和冰霜厄彌斯一樣躲藏起來，相反，她就是在等張燁到來。

當張燁出現之際，她的周圍便燃起了熾烈的火焰，她的小臉上也露出了痛苦之色。

張燁可以看到她體表灼燒的痕迹，這是這麼多年來聖焰在她身上留下的。

【好疼……好疼……】

她的聲音開始回蕩，緊接着她的眼中迸發出的瘋狂之色，直接帶着那滔天的烈焰朝他衝來，彷彿要將他的意識燃盡一般。

但張燁知道，那不是她的烈焰。

她就像是一個被烈火焚身的人，灼燒的痛苦幾乎佔據了她意識的全部，她在歇斯底里地尋找能讓痛苦減輕的辦法，哪怕只有一點也好。

而張燁，就是她想要抓住的救命稻草。

分身之間，互相聯繫，互相影響，當張燁幫助冰霜厄彌斯解開封印，從冰冷中脫身，那種喜悅讓她羨慕，讓她嫉妒，讓本就不穩定的她幾乎瘋狂。

她嘶吼著撞入他的懷中。

張燁沒有躲閃，反而抱住了他。

她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可以看見她的雙眼已經一片血紅，有血淚從眼角滑落。

【殺……殺了我……】

【怎麼也好……】

【我不要再痛了……】

另外兩道分身的影響，喚醒了她最後一點理智，她幾乎是在乞求他，讓他幫她脫離這灼燒之痛。

張燁眼中滿是心疼之色，沒有猶豫，火之權能全力施展，頃刻間環繞在她周身的火焰開始熄滅。

周圍的聖焰也在迅速消散，直到最後，這片暗紅的空間再無烈焰。

可他懷裏那道小小的身軀，卻宛若人形焦炭一般，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

這不是她的身軀，而是她那被分裂出的靈魂，因為這長久的灼燒，已經讓她的靈魂千瘡百孔，這也是她無法維持穩定的原因，也是她乞求張燁殺掉她的原因。

這樣破損的靈魂，意味着哪怕火焰熄滅，她也無法再像以前一樣，她會變成一個情緒如炸藥桶的瘋子，隨便有點風吹草動，便會讓她陷入瘋狂。

【殺了我……殺了我……】她不斷呢喃著，血淚染紅了張燁意識之軀的胸口。

他抬起手，輕輕撫摸着她的小臉，道：「還有更好的辦法。」

說話間，他的手開始散發出淡淡的柔光。

升華之力！

當這股力量作用在她的身上，她那破碎的靈魂竟是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塑著。

她終於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她不再乞求他殺死她。

她閉上了眼睛，全心全意地去感受那令她貪戀和安寧的氣息。

蜷縮在他的懷中，她的嘴角有了些許弧度。

【如果……當初遇見的是你……該有多好……】

說話間，周圍的意識空間開始隨着她的思維發生變化。

他看見了。

還是那片冰天雪地，還是那個小女孩，只是小女孩面前還有一個帶着獵戶帽的女孩。

女孩在看着厄彌斯，手中的弓箭低垂，顯然是在狩獵的時候發現了厄彌斯。

「你還好嗎？」

「你怎麼在這兒？」

「你怎麼沒穿衣服？」

那個女孩朝厄彌斯問道。

厄彌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這時女孩的父親來了，看見站在冰天雪地中的厄彌斯，還以為是哪家走丟的孩子，趕緊將脫下獸皮衣給她披上，然後帶着女孩和厄彌斯回到了家。

那個家，是一座小木屋，旁邊還有許多差不多的小木屋——那是一個村莊。

村裏的人們對厄彌斯很好奇，他們還沒見過紅髮的小女孩呢，而且還長得這麼精緻。

他們紛紛猜測，可能是哪個貴族老爺家的孩子，只是被強盜擄走，然後過程中意外逃脫之類的。

總之，他們認為不能讓這個孩子待在冰天雪地中。

就這樣，厄彌斯被那個獵戶家庭收留了。

那個獵戶家的女孩和她成為了朋友，那個獵戶大叔對她很好，那個家的女主人也很照顧她。

哪怕她不會說話，但那家人也接納了她，並給他取名為【厄彌斯】。

那是她第一個名字。

一切都顯得很好。

直到有一天，村莊遭受了魔獸的襲擊，那頭火系魔獸放火燒了房屋，搶走了村裏的牛羊，逃離了，只剩下着火的村莊。

看着大家焦急地救火，厄彌斯覺得她該做些什麼。

於是，她抬起了小手，手化作了一隻血色的巨爪，壓向了那些火焰。

最終，她用鮮血澆滅了火焰。

她覺得自己終於幫忙了，她很開心，可當她回頭想要尋求誇獎的時候，卻發現所有村民都用恐懼的眼神看着她。

獵戶大叔是如此，女主人是如此，那個獵戶家的女孩，也是如此。

她不明白，她知道那種目光讓她感到心口刺痛。

她張開口，想要用那些天學來的人類語言解釋，當她有所動作時，那個被她視作最好的朋友，卻將手中的弓箭對準了她。

那天，她有了第二個名字。

【怪物】！

從那時開始，她發現村民們看她的眼神變了，充滿了恐懼與不安。

村民不希望她繼續留在村子裏，他們用驅趕野獸一般的方式驅趕她。

她被那些草叉，鐮刀，火把，逼出了村莊的護欄，逼回了那片冰天雪地之中。

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接納了她，如今又要趕走她。

她不明白，為什麼那個說要和她成為一輩子好朋友的女孩，到最後都不願意將對準她的弓箭放下。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她只知道，心裏很難受。

或許……她不救火，這些就不會發生了吧……

那便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上，感受到的第一次惡意。

而這，就像是一個信號，周圍的景象不斷變化。

她離開了村莊。

她遇到了一支冒險隊。

她出手救下了險些被魔獸殺死的冒險者，可他們卻將她的情況彙報給了當地的法師塔，那些法師知道她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要抓她。

她不斷地逃，逃去了另一片大陸。

可每一個見到她的力量的人，都將她視作了異端，視作了怪物，視作了敵人。

她不明白，明明每個人身體里都流淌著血液，卻為何要將她的血液當做不祥，當做災難，並表現出恐懼？

終於，有人接納了她，那是一位瞎了眼睛的老奶奶，或許是因為她看不見她，所以才能接納她吧。

後來，那位老奶奶因為心臟問題即將死去，她想救她，就用自己的血液滲透老奶奶的身軀，重塑她的心臟，但這一幕卻被路過的村衛兵發現。

那村衛兵驚恐的大喊著，召集衛兵攻擊她，說她是吸血鬼，最後甚至引來了強大的法師。

她只想救那個老奶奶，可那些攻擊，那些魔法，卻不斷落在她的身上，最後一位法師用火焰炸飛了她。

當她回過神，再次看到那位老奶奶時，她已經沒了呼吸。

那一刻，她崩潰了，也終於解開了自己體內的限制，滔天的血海淹沒了那座村鎮，也從那一刻開始，這個世界有了【血腥浪潮】。

張燁靜靜地看着，他的手在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

她睜開眼睛，看向他：【你會趕我走嗎？】

「不會。」張燁俯身，用額頭貼住了她的額頭。

「永遠不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