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他的心
陳立內心翻湧，再次提審莫莉時，只覺得眼前的女人不可思議，很想探究她平靜而柔弱的外表下，到底住着怎樣一顆靈魂。
莫莉依然淡定，「陳警官，再次提審我，是有新的發現了？」
「你覺得我們會發現什麼，或者說你希望我們發現什麼？」
「當然是第三個推手的事，其實我也很想知道是誰，這個人隱藏在我們之後，更陰險狡詐，甚至現在還想陷害我，隱藏他自己。」
「根據現有證據，我推測出，你所說的第三個幕後推手，就是賀子農。」
莫莉看似驚訝，眼底卻毫無波瀾，「什麼？怎麼會是他？他可是王志剛的私生子啊。」
確實，但只要一打聽就知道賀子農頭些年，一直在反抗王志剛。
不只是被抓的小弟口供，還有最初卧底帶回的資料。
賀子農的身世離奇，十幾歲才被王志剛找回去，那些年被養父家暴，一度精神有問題。
所以其實作為王志剛的私生子，他內心是很矛盾的，恨王志剛曾經的拋棄，更恨王志剛找他回來為了王家香火，而不是真的愛他。
賀子農精神狀態一直不好，荷塘里隨便抓出一個人都能說出他的荒唐事。
可賀子農明明這樣恨自己的父親，卻還是看到莫紅梅要掐死父親時，想都沒想就拿瓶子砸向莫紅梅的後腦。
人的內心情感是複雜的，也許賀子農對他父親又愛又恨，在不斷抗爭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在引起父親的注意，在渴望愛。
或許賀子農一輩子都在渴望別人愛他，但最後都是徒勞。
讓陳立懷疑賀子農是第三個推手的原因，是他準備跑路前散播蘇可欣死了這件事，如果只是散播死了，就會有人追問怎麼死的，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說是自己殺了。
為什麼？
因為那時候他已經知道，莫莉根本沒出國，她和蘇可欣換了身份。
他知道大勢已去，所以想在自己走前，保護莫莉。
只有讓人不再打聽蘇可欣這個人，就不會發現莫莉，更不會發現莫莉和秦瀚陽做的那些事。
陳立雙手放在桌子上，看着莫莉，其實已經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情緒的波動，但她還在堅持。
「陳警官就憑這些斷定賀子農是第三個推手？」
「當然不是。」
陳立拿出了幾份整理好的證據，「其實想要印證賀子農是不是隱藏在秦瀚陽之後的第三個推手很容易，之前沒考慮，一是因賀子農死了，二覺得他是王志剛私生子，王志剛死後，擎天就是他主導，他怎麼可能是推手？一步步看着擎天滅亡，甚至將自己也推向深淵？
但實際上，就是他。」
之前陳立也有疑惑，秦瀚陽做幕後推手，冒名頂替賀子農，利用老何韓凌搞走私，這期間，真的沒有任何人發現嗎？
卧底到荷塘才多久，就發現了秦瀚陽的問題，何況是非常了解秦瀚陽的人。
王志剛那麼謹慎多疑的人，就沒懷疑過嗎？
除非，有人在中間分散王志剛的注意力，給秦瀚陽做了掩護。
而這個能掩護的人，非賀子農莫屬。
從秦瀚陽假借賀子農的名義開始，不，也許從莫莉去找老封時，賀子農就發現了莫莉也許沒走，而是和蘇可欣互換了身份，與秦瀚陽聯合起來做局。
現在看口供和資料，除卻賀子農陰晴不定的性格，他做的很多決定，其實都很明顯在遮掩秦瀚陽。
甚至有些時候，小弟發現了問題去找韓凌，每次都不了了之。
或許，是因為賀子農默認了，他早知道莫莉秦瀚陽在幹什麼。
可他沒揭穿，為什麼呢？
從無數細節看出，賀子農雖外面女人多，但他對莫莉是不同的。
這一點從王志剛逼着他把莫莉送出國，就能看出來。
更有小弟透露，賀子農雖在外養了很多女人，但只有莫莉和他住在一起生活。
在明知莫莉姑姑是被自己所殺的情況下，他還選擇和莫莉在一起，直到被戳穿，可見賀子農對莫莉的用情至深。
而且之前韓凌的字裏行間也透露出，賀子農對莫莉好到讓他嫉妒。
雖然外界一直認為賀子農情緒不穩定又暴躁狠辣變態。
可在韓凌口中，賀子農則是完全相反的形象，懦弱心軟，是個極重感情的人。
為什麼形象差別如此大？
心理專家分析，童年創傷，讓他始終有一種對外界沒有安全感，就彷彿狗害怕會瘋狂嚎叫，實則內里在發抖一樣。
而實際上賀子農對待朋友和愛人，應該是柔軟的。
可再愛，橫在他和莫莉之間的血海深仇，也讓他們註定是沒結果的。
在小弟們的供詞里，賀子農在莫莉出國后，曾一蹶不振很久變得更加瘋狂放縱，後期才好些。
按照莫莉說的，賀子農是拿到「莫莉的海外來信」才好的。
但實際上，從口供里找出時間線，早在那之前，賀子農就有所好轉，為什麼？
也許正因為他那時已經知道莫莉沒出國，即便在計劃如何報復他和王志剛。
「莫莉，現有的多份供詞表明，秦瀚陽在冒名頂替賀子農做一些決策時，後續有賀子農相反的決定，但最後都按照秦瀚陽想法結果了。
所以我充分懷疑，賀子農知道你和秦瀚陽在幹什麼，他甚至在每次秦瀚陽冒充他后，默認了秦瀚陽的決定，哪怕自己已經做了決定，還是改過來。」
「這不可能吧。」
「有什麼不可能，莫莉，你心裏清楚，你懷疑過，秦瀚陽也懷疑過吧。
但，如果對方沒有任何威脅到你們的地方，一切就可以繼續下去，這是你的想法吧。
賀子農一直內心愧對你和秦瀚陽，可讓他全力以赴的和你們一起對付他父親，親情血脈又讓他下不了手。
所以懦弱的他即不想對王志剛下手，又不想讓你們出事，或者讓你失望，所以只有在能力範圍內默認你們的行為。
這一點，我猜莫莉你早就發現了，對嗎。
一開始我們一直以為是阿亮在無意中發現了第三個推手的信息，第三個推手為了自保才殺了他，可始終沒在小弟中找到合適的人，但其實這個合適的人近在眼前。
是秦瀚陽身邊比較近的人，內心也痛恨王志剛，最重要的一點，賀子農殺害阿亮，也許不是為了隱藏自己。
畢竟，自家的產業自己的父親，就算暴露了又怎樣？
他家在親情倫理和內心愧疚的天平上煎熬，他性格柔弱，無法面對只能逃避，他不想讓王志剛知道你們做的事，那會讓你們死的。
也不忍心對父親下手，所以他對你們的事一直選擇默認，就好像他不插手幫任何一方，就不必在你和父親之間做選擇了。
他這個平衡一直保持的很好，他想的也許是，你們成功了，這就是王志剛的命。
你們失敗了，他也會善後盡量讓你們活着。
但這種平衡直到阿亮發現了秦瀚陽的事，才被打破。
阿亮若真發現走私背後是你們做的，一旦曝光，你和秦瀚陽的計劃不僅會滿盤皆輸，甚至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借老何的手除掉了阿亮。
這個邏輯很好想透，阿亮出事在老何那，如果是王志剛指使的，不會如此高調，這個高調，其實變相幫了你和秦瀚陽，賀子農以為自己一碗水端平，但實際內心早就偏向了你，莫莉。
他以為自己矛盾，但實際上早在很多個瞬間，在你和王志剛之間，他都選擇了你。」
賀子農在失去莫莉后，也過夠了那傀儡般的日子。
在王志剛日日控制之下，在內心的譴責里，失去愛人的毫無意義的麻木生活，他早就想掙脫或者乾脆毀滅，他套著親情的枷鎖，又要承受面對傷害愛人的滿身罪孽。
如果賀子農是韓凌說的那種性格，那他那些年，活的有多累，無人知曉。
「王志剛死後，一直和韓凌不對付的老何卻成了賀子農的手下，繼續留在荷塘，這一點就可以看出老何應該是幫他辦了什麼大事，才能留到最後。」
這一點就說的通了。
但王志剛腦出血死亡后，賀子農為什麼還要繼續呢，明知警方已經盯上擎天荷塘，他為什麼那時沒跑，也沒收手，反而繼續王志剛在時的項目？
陳立講著這些，再次將目光移回莫莉身上。
「知道嗎莫莉，之前一直聽小弟之前的傳聞，說賀子農和秦瀚陽鬧翻的原因，是蘇可欣，兩兄弟因女人發生嫌隙。
可知道內幕後，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但為什麼會有這種傳聞呢？」
莫莉抿著嘴唇沒有回答。
「我去見過蘇可欣，說實話蘇可欣的演技不錯，演的對秦瀚陽情深義重，甚至想要替你遮掩，但她有個破綻，就是在我問她這件事時，她說是賀子農主動找她的，說是獵奇，想玩玩而已。
這聽着確實很像賀子農的人設。
但實際上，賀子農就算在外玩女人的形象深入人心，只要稍微去了解，就知他這人是有原則的。
他找女人有規矩，要沒有配偶或者男友的，又要心甘情願。
有一次，韓凌的幾個小弟因涵姐手上一個姑娘大打出手，韓凌把人都給處分甚至攆走了，那時候就說過，賀子農最討厭這種搶兄弟女人的事。
可見賀子農心裏對兄弟情義很看重，所以他不會去主動招惹蘇可欣，除非這個「蘇可欣」並不是真的蘇可欣，也不是他兄弟的女友，而是他心中有愧，思念成疾的你，莫莉。」
陳立看着她，內心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這案子到現在，一輪一輪推翻，讓莫莉幾個人的故事線漸漸清晰。
可走到今天這步，陳立作為局外人，卻都說不出他們究竟誰對誰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