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畫句號（3）

正在這時，幾聲電話鈴響，打斷了程明的敘述。***

周副總編接通電話，是出報組負責人急急火火打進來的，說是今天的報紙只是給省上領導下榻的賓館送了一部分，現已由服務員一一收回，各代表團駐地的報紙服務員正在著手分，也已叫停了。周副總編立即指示出報組，將收回的報紙全部封存待后銷毀。指示編報組火速將劉書記簽過字的稿子送印刷廠重新製版，午飯之前必須把重印的報紙分到各個代表團駐地，特別是分到省上領導的手中。

打完電話之後，周副總編心裡稍感安慰。一回頭，看見惴惴不安的記者程明還在一旁站著，本想嚴厲地予以批評，你是幹什麼吃的呢？做事呢還是害人？但他轉念一想，一世好人的自己，今天卻被氣得面目猙獰、晚節不保了。記者是要嚴肅處理，會後算賬也不遲。關鍵是自己，怎麼會沒有及時過問、及時追詢這件事呢？那晚，自己參加了大會主席團召開的黨員代表、黨員工作人員會議，會後又審改了多篇重頭稿件，還著力潤色了社論、精心策劃了下期報紙各版的內容等等，這些雖都是理由，可怎麼也替代不了自己沒有把好政治關的責任啊。更何況，自己最後簽清樣時也沒有記起來。當然了，記者的理由也不能成立，你如此這般的，能說得過去么？責任心哪裡去了？大局觀念哪裡去了？

周副總編雖有些忿忿然，但還是無奈地擺擺手讓程明先去忙手裡的活，完了再說。

樹從細處斷，怕啥偏來啥。周副總編做夢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他難過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這可是報社自成立以來的15年間頭一次生的這等事故，雖然沒有在大會上產生重大的、惡劣的政治影響，但給單位的聲譽帶來了一定的負面效應，而且重新製版印刷報紙，報社要承擔一萬兩千多元的成本損失。叫人心疼啊！

整整一個上午，周副總編的心一直處於極度不好的狀態。中午飯時，他一邊用餐一邊在想著如何向主管領導作檢查檢討，如何把這個令人喘不過氣的難坎越過去。他甚至想到，哪怕申請個處分賠上些經濟損失什麼的都行，這樣或許面子上還能掛住一些。不管怎麼的，絕不能讓領導堵上門來收拾，那可就把人丟得只剩下跳樓上吊了哦。

正想得出神，右肩膀忽然被人「啪」的拍了一把掌：「老周，啥愣呢？飯菜不好吃還是咋的？」

周副總編一回頭，見是老同學——曾紅極多年的省環保局**局長。他遮遮掩掩地說：「沒啥。飯菜好著呢，主要是大會上的新聞太多，編報紙把人勞神揪心的不行哦。」

「那你這新聞官員還不把權用一用，給老同學我做做宣傳，讓咱也露個臉？」

「你老同學多年來紅得紫，連中央媒體都上得不愛上了呢，怎會看上咱這省級報紙？」

「什麼紅得紫啊，那都是大家共同努力把工作做得好，加上咱那幾年運氣也不錯，領導看得起，有意捧咱呢。」

「那還不是一樣的？把貓叫了個『咪咪』嘛。」

「此一時彼一時哦。如今，領導換得快，氣候變化快，老同學我也是人老珠黃腿硬了，只剩下走麥城了。」

見周副總編一臉的茫然，張局長擺擺手說：「算了算了，你不懂我也不給你這老學究說了。不知道比知道好。你就在方便時給老同學鼓鼓勁，打打氣，等我把這最後半年撐下來，退了休，也算是你為環保事業做了貢獻呢。」

周副總編說：「你甭瞎扯了，神神叨叨地說的啥嘛，我給你辦就是了。這樣吧，你把你在大會討論時的整理一下，一會兒我派個記者去給你做個專訪。」

「到底是老同學啊，看來心還算是肉長的哦。那就這麼說定了。」

手腳麻利的記者，趕下午飯前就把省環保局**局長審議政府工作報告的消息稿寫好，直接送到周副總編手中。

周副總編看了一眼稿子，心裡打了個咯噔：叫你寫專訪呢，咋寫成了審議消息？但他看了看稿件的引題和主標題后，覺得正廳級的省人大代表，在頭版上篇審議消息也沒有啥不可以的，何況又是自己老同學，而且還是快退休的老局長！想到這裡，他大筆一揮：頭版倒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