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41)

魔界(41)

說時遲那時快,猙河在空中化作閃電一般,天空中頓起雷鳴之勢,天邊烏雲聚集,滾滾濃雲往這邊壓下,好像要直接掉落下來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在仙界幾人中,除卻青瑛之外,唯猙河出手最為果斷狠決,要說他先前在仙界好日子過多了,失了往日的狠戾,那麼現在多虧了朱厭一步步把他逼了回來。

青瑛遠遠看著那雙淺灰的眸子,知道猙河現在又重新回到了往日那般失控的狀態了。

失控,在高手過招中絕不是什麼好事。

反而容易叫人抓住把柄,一錯再錯。

但是現在仙界之中已然沒有人能夠提醒他,或者說是制止他了。

朱厭笑得更為猖狂,他全然未將猙河放在眼裡。即便,這位後來的將軍有那麼些戰神的本領,可想來,在魔界人眼裡,這戰神的位子雖然令人聞風喪膽,可位子上坐的是誰他們還是分辨得清的。

像猙河之輩……在他們眼裡大概就像替補一般。

可有可無。

猙河一輩子孤傲,誰也不服,更不必說要被人如此看待。

這道防線對他來說無比關鍵。

只聽朱厭怒號一聲,火焰勢頭頓起,其中一道火光最為耀眼,從雲霄直衝而下,兇猛地砸向地面,震裂碎石無數,大地像是被燒焦了一般,散發出一陣接一陣的熱浪,然後是刺鼻的氣味……那些小兵們沒有來得及躲過的,恐怕都淪為了這火中冤魂了。

頓時戰場哀嚎一片,有人身負重傷,有人慌忙逃竄,有人忙於抗衡,誰知道朱厭這招也是敵我不分,他當真是個魔物,瘋起來的時候也沒理智到哪裡去,逼的其他人也一涌而出,仙魔大軍之間的交戰就這樣瞬間開始。

那火球砸完了地,便筆直的朝著猙河的方向疾速滾去,只聽地面發出陣陣轟隆隆的聲響,緊接著地面裂開,一道道深坑沿著球行的方向斷裂。地面幾乎沒有站腳的地方,眾人皆四散。

猙河瞋目而視,毫不退縮,他揚起手中長槍,絲毫沒有放緩進攻的速度,直衝向火球而去。

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妖火!

哪怕是遠遠躲開都能感受到那烈焰的溫度,可想而知要是這麼直接衝過去會有怎樣的結果。

但猙河好像渾然不覺,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是瘋了么?」青瑛看著,沒看明白。

月影搖搖頭,「不知道這是什麼招數,看起來不是幻覺。不過猙河八成是已經瘋了。這正是朱厭想要的結果呢。」

「是啊。」青瑛皺了皺眉頭,「那朱厭看起來毛手毛腳,其實心思細膩,要麼就是來之前聽了不少關於猙河的傳聞,那些事情雖然不傳,可總會有人要拿來當作談資的。」

不過話說回來,朱厭雖然伶牙俐齒,可看起來不像是會閑聊這些的人,要是說到有誰會收集這些事情來……青瑛不由得將視線移到旁邊的虹身上。

虹並不出手,只是沉默地站在朱厭後方,冷靜地觀察著全局的情況。

「虹真是不可小瞧啊。」青瑛在心裡感嘆道。掌握人心看似不值得一提,但同時也掌控著至關重要的大局。

比如說現在。

眾人的目光都放在猙河身上,只見他整個沒入火焰中,和那球相比之下,猙河就像園中的寵物般不起眼,他連人帶槍一同沒進球中,起初的一瞬間,聽不見絲毫聲音,就像外面的沼澤一般,悄無聲息地將人吞下,可過了一會兒,開始不對勁了。

球的火勢漸漸小了。

但相對的,那轟隆隆地聲音越發大了,越發的空洞,帶著天地間都是這樣的聲音,空氣就在耳邊不停的震動著,吵得人無法消停。

所有人的動作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來。

每個人都迫切地看著,想知道這一下子猙河到底怎麼樣了。

「還能活嗎?」

「誰知道呢?朱厭大人的妖火至今沒人能……」

話這麼說著,那轟隆隆的動靜又消停了。

火球停止了運動,徹底定在了原地。

虹低聲提醒道,「大人,他畢竟位列戰神,不可小覷。」

朱厭心情不大好,哼了一聲,「知道。不過在我看來,這都是螻蟻之輩。」

虹:……他決定還是閉嘴比較省力。

與此同時,只聽一聲爆裂,那火球爆炸般突然成數塊向四周飛散而去。

人們眼前只有無數火星亂飛,四處避讓。

又接著聽到一聲破空之聲,好像有什麼快速逼近,朱厭定睛一看,原來是猙河。

他衝破了重重障礙,完好無損,與長槍融為一體,朝著朱厭的方向飛速而來。

朱厭本來可以躲開,但不湊巧的是,他前方不遠處正巧有一魔界的人摔在原地。

朱厭全身而退不是問題,但那人一定會死。

就這麼片刻的猶豫,時間就來不及了。

虹不明白他為什麼愣在原地,喊了一聲,「大人!」

只見傳說中魔界地獄的大將朱厭當時沒跑。

他甚至下意識地要去拉人。

青瑛差點就要衝上去了,正在這時候,天邊另一道白光翩然而至,且分出一道屏障來,突然攔住了猙河的路。

猙河萬萬沒想到這種時候還人來插手,他也不願錯過這個好機會,分神一刀砍了上去,那屏障被震裂開來,雖沒有將猙河攔住,但總算是為朱厭爭取了一點時間,堪堪避開猙河的利刃。

「什麼人!」

猙河怒吼一聲,欲回身去追,只剛轉身,就被面前突然出現的人攔住了去路。

春山君一襲黑色的衣袍,黑色的長發披散著,眼神冰冷,周身都是殺伐之意。

除了那張臉還是「春山君」的樣子……他現在完全就像另一個人般陌生。

眾仙里沒見過春山君的只覺這魔君道行高深,往這一站就是一種冷硬氣場,實在不好對付;

而有些是見過春山君的,當下嘩然,一個個都愣在原地,以為自己中了魔界的幻術。

「春山君?這是春山君吧?」

「也許只是長的像吧?我聽說那位在很久之前就已經……」

「這新任魔君和春山君是什麼關係?」

仙界眾人遠遠看著,小聲議論起來。

饒是猙河本人早就知道,這會兒看見性情大變的春山君站在面前,也是愣住了。

黑狼仰頭嗅了嗅空氣,看起來有點緊張,「大人,這樣會不會對春山君不利?那個猙河……」

青瑛也想過這個問題。到這種時候,春山君將自己同時暴露在魔界與仙界之間,仙界有猙河在,是不可能站在同一方的;但萬一魔界知道了春山君的身份,也倒戈相向呢?

「不是沒可能,但我剛才想了想,或許魔界的人早就知道了也不一定。」

黑狼那張臉上竟然露出了可以稱之為「意外」的表情,「早就知道?」

「有虹那樣細膩心思的人在,連猙河都能被他查的什麼都不剩,我想春山的身份也早就不是秘密了。」

他這樣解釋了,黑狼卻更加疑惑了,「這是為何呢?他們既然知道,還讓春山君來當這個魔君?」

「恐怕是他們也別無選擇了。」青瑛說,他看著遠處對峙的人馬,忽然想到之前來的時候看到魔界的那些蒼涼的土地,這些年來,魔界過的是怎麼樣的日子,那種水深火熱的境地自然可以想象到的,「他們也需要一個可以帶他們與仙界抗衡的人。而那個時候,正好失憶的春山君來到了魔界。」

一切都挺陰差陽錯,想來帝君當年並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天,他本以為春山君來到魔界以後一定會人人喊打,就算春山君沒那麼容易就被打敗,可日子總歸是不好過的。幾年、幾十年、上百年……總有一天會被消耗殆盡。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魔界竟然留下了春山君,還趁他喪失記憶的時候讓他成為新的魔君。

「他是不會讓魔界重新崛起的。好在他手裡還有猙河,他一直都願意為帝君赴湯蹈火,再者……帝君又想到了我。」青瑛的嘴角勾出一個冷漠的弧度,「否則也不會在我剛醒來的時候就要我來討伐新魔君。好在這一次還有迴轉的餘地。」

想來一切都是註定的。若不是他先遇到了春山,那麼之後就是戰場相見,到時候只有兵刃相接了。

饒是現在想起來,青瑛還有些后怕。

「先看看猙河要如何做吧。這也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是殺還是放過。對於猙河來說,這就是雙向的選擇。

春山君……哦不,魔君此時站在朱厭的身前,也不管對面一眾人等的目光,低頭問。「傷到了?」

朱厭雖說是救人,但怎麼說因為這事兒差點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實在不像是他能作為,覺得實在丟人,於是低著頭沒說話,自顧自從地上爬起來了。雖然狼狽,但那身影看起來也有點倔強。這會兒看他,倒真從他身上看出了點少年人感覺來。

虹二話沒說,立刻過來幫忙,果然被朱厭甩開了。

「大人……」虹趕緊跟了上去。

魔君這時候才轉過身,面對著仙界一眾。

他這樣磊落地站著,倒讓那些知曉些情況的上仙有些無地自容了。

唯有猙河,在魔君面前也毫不示弱。

他甚至沖著身後仙界將領招了招手。那些將領有些猶豫了一下,春山君在前,可軍令也不得不從,只好硬著頭皮站到猙河身邊來。

在仙界中,認得春山君的要麼是道行高深的一輩,要麼就是和春山君有些交情的。雖不如琴門那麼深厚,但好歹說過一兩句話,若是有緣再相遇,照面的時候也是畢恭畢敬的,不敢怠慢。

如今春山君卻站在魔界的位子上,著實是令人無法接受。

這事可大可小,這些年大家以為春山君只是失去了聯繫,沒想到……

「將軍,這魔君身份特殊,我們要不要……」其中有一位將軍委婉地提醒道。

只不過還未說完,猙河就抬手將他的話打斷了。

「不必多言,我們出征討伐魔界一事是帝君親自授意,你們不必疑慮,所有的責任都有我。」猙河說著,狠戾的視線從他們身上逐一掃過,「不過……若是貪生怕死,知道對方是誰就臨陣退縮,那麼即使不出兵我也絕不放過。我的軍隊里永遠不需要這樣的人。明白了嗎?」

幾人垂眸,不敢再問,「是。」

魔君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也不在意,他甚至就站在原地,等著他們那邊的人站齊了,然後才說,「商量好了么?」

月影看著猙河瞬間變差的臉色,問,「大人,春山君沒問題嗎?」

若是放在以前,月影是不必擔心這種問題的。神獸認主,當年他也沒把猙河之輩放在眼裡。但現在不止有猙河,還有那些上仙……反之,魔界這邊的勢力就相差太遠了。

青瑛思索片刻,道,「我們走。」

「去哪裡?」

「換個好位置,一會兒你先別出手。」青瑛盯著上方的身影,已然做好了決定,「反正,我和猙河的賬早就該找個機會好好算算了。」

當時猙河還不知道青瑛已經在附近。

他還以為青瑛早早到魔界來就應該等待這一日仙界舉兵之時,從中接應,殺春山君一個措手不及。他想著反正青瑛不可能知曉魔君身份,等他們將魔界剷除了再知道也為時已晚了。

雖然他不服青瑛,但這種關頭他還知道隱忍,等到把魔君剷除了,到時候要什麼沒有?

他算盤打的挺好,就是算不到青瑛到了魔界之後會跟著一個蛤蟆精找到了春山君。

就在來的路上,他還派探子去尋青瑛的蹤跡。想讓他趕緊來支援。

這會兒探子終於回來了。

猙河急問,「怎樣?他人呢?」

探子慌慌張張道,「沒、沒找到。」

「沒找到?」

「似乎是在住所那裡彈著琴呢,念了暗號卻也不回應。」探子嚇得匆忙跪下,「那是魔君住所,周圍布滿結界,屬下無論如何也不能進去……」

如此,猙河最後的期待也沒了。

猙河怒道,「夠了,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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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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