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驚變
二人皆神色一凜，房妧眉心微蹙，「當真？」
「我阿兄常年在北疆同他們打交道，也抓到過不少賀家的探子，暗中對其早有注意，今日宴會上竟然出現了熟面孔，約莫還是地位不低的頭目，他們此番來京城，必有陰謀。」
衛雲煙的兄長便是鎮守北疆的名將衛敏，他的話自然十分可信，那麼這場皇室喜宴之上，的確出現了不速之客。
房妧心中直直下墜發涼，魏王府恐怕早就和北疆賀氏有所勾結，通號探知前些日子賀光忽然消停，安靜的過分，與此同時其姐賀元卻頻繁來往於王府之間，似乎在多方下注。
如今一切都有了答案，賀氏選擇和魏王府合作，不知達成什麼樣的交易，要扶持魏王府登位，更計劃在今日喜宴之上，展開一場陰謀。
就不知此行是為攪亂渾水，還是除去對手，亦或兩者皆有。
「眼下首要解決的，是先找到可以放心說話的地方。」房妧輕輕道。
不過多時，衛家的小婢女端著果酒匆匆路過席間，恰巧房妧因身子乏累而站起身，撞了個滿懷，無奈之下只得前往國公府馬車內，將所帶更替衣裳換上，而那廂李炤多喝幾杯酒，有些發醉，便自去醒酒不提。
在浩浩蕩蕩的馬車群邊角，僕從隨侍們的灰布青棚馬車顯得格外不起眼。青菱嘟嘟囔囔地穿過車群，對着看守的車夫們打個招呼，言道喜宴人頭嘈雜，侍立得頭髮昏
，幸而主顧明理，令她出來透透氣，扭身便鑽進馬車。
「殿下，娘子，」青菱壓低聲音對着車內兩人稟告，「通號的人已經將那些探子盯住，若有異動立即會暗信告知，崔郎君那邊也已得手，只等下一步吩咐。」
房妧微微點頭，看向一旁的李炤，兩隻手交疊在一起，亦是彼此心意通明。
「現在我們得回到戲台上去，陪他們唱完這齣戲。」
北安侯府新婦入門，爆竹碎屑將巍峨魏王府大門之前都鋪的嚴嚴實實，無從下腳，踏着爆竹的影，新婦被攙扶著跨過門檻，自此完成喜事上重要的一節。
幾首卻扇詩下來，新婦羞怯地移開團扇，含情望向正坐在她面前的李熙，她今後名正言順的夫郎，「夫君……」
新婦含羞帶怯，惹得圍觀賓客都笑着起鬨，年輕淘氣的郎君娘子們拍調笑着，「既是賢伉儷，夫郎快快將新婦背會房中，讓咱們瞧瞧新郎英武之姿。」
錢綏羞紅了臉，手指不安地抓着扇柄，期待李熙的反應。
然而她心心念念的夫郎，反應卻平淡的令她失望。李熙只是如常站起身，帶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對着眾賓客拱手，「新婦羞澀，還請諸位切勿為難，熙甘願罰酒十杯，以娛諸君。」
說罷真端起桌上的酒，自斟自飲，一口氣飲下十杯酒，素來不動如山的雪色面頰，也為酒染得通紅。
見此情形，眾人也不好再計較什麼，於是轉而
起興要對詩接令，將重心從新郎新婦身上轉移開去，熱熱鬧鬧聚成一團，搜羅紙筆硯台，哄哄嚷嚷的鬧開了。
先前新郎新婦那裏一下便顯得有些冷清，李熙淡淡看了一眼還望着自己的錢綏，「今日事多勞累，你先回房歇著吧。」
便有魏王府的侍從攙扶起錢綏，要引她往後院去。
本該是大喜的日子，錢綏卻感覺眼眶不受控制的發酸發紅，她苦求來的如意郎君，大婚當日便這樣對她，即便眼睛看着她，也未曾有一刻將她放在心上。
「阿熙……」她怯怯喚他，忍住鼻子裏的哭音，「你陪我去罷。」
李熙微微皺眉，稍放緩聲音，「今日喜宴事多繁忙，有許多貴客須得我去照看，你且安心在屋內歇著，等晚間我再去找你，若是餓了便傳飯，有什麼愛吃的吩咐廚房便是。」
也不等她回答，便快步向著幾位盛裝華服的賓客走去。
錢綏獃獃佇立在原地，任身邊的侍婢如何勸慰，都不肯挪動半步，最後還是被魏王府婆子們半推著往後院走。
只是沒等邁出幾步，不遠處人群里突然爆發出陣陣驚呼叫喊，眾人步履凌亂匆匆，間或有兵戈相接之聲。
本包圍着錢綏的僕婦見勢不好，臉色大變，也顧不得這位王府的新客，竟扔下她就往那邊趕，一邊奔走一邊從懷中掏出匕首短刀，那武器的冷光在日頭之下，晃得她眼前一片空白。
眾人喧鬧着，推搡著
，互相攻擊著，哀嚎和血色，驚叫與厲喝，混雜成古怪的攝魂曲，錢綏彷彿被定在原地，不能動彈。
她好像看到自己的夫郎抓住誰吼着什麼，看到房妧甩開李熙的手，看到李炤拔刀抵在李熙的脖子上，看到誰的血噴濺而出，迷濛住她的眼。
眼前一片血紅，她伸手觸及那濕熱，突然發覺，自己距離那鬧劇並不遙遠，可甚至無人在意她，是死是活，都如清風吹散。
她覺得有些可笑，嘴角才咧開，就因為乾裂而扯痛，她慢慢收斂起笑，天地間霎時漆黑，失去知覺。
錢綏醒來已經是七日後，她發覺自己躺在熟悉的房間，是她未出閣的閨房，而她的父親北安侯錢鶴立，正一臉驚喜地看着她。
她從父親與府中人口中得知，那場可笑的喜宴之後，由於意圖刺殺皇太孫與勾結戎狄，魏王夫婦被賜死，魏王孫被廢為庶人，囚禁於魏王府中，永世不得出。
魏王一派的朝臣勛貴奪爵的奪爵，流放的流放，徹底打成一盤散沙，永無再起之時。
月氏國使者包括一干姦細，本欲在朝中興風作浪，幸而太孫妃機敏察覺，此刻已經盡數下獄。
皇太孫李炤與准太孫妃房妧，及時察覺魏王狼子野心，鎮定破局，得帝王盛讚嘉許，更特頒聖旨昭告天下，江山後繼，非卿莫屬。
自此天下皆知康元帝找到滿意的繼承人，國本從此穩固，其他宵小之輩，再無力掀起風
浪。
儲君大婚之日，便定在下月良辰，君王施恩大赦，更要加開恩科，共慶盛事。
至於這場鬧劇，開始的響聲整天，結束的卻是風捲殘雲，沒有一絲拖泥帶水，悄無聲息地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