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2）

搬到鳳城不久，麗南的大哥和姐姐就到安城教會學堂去讀書了。***

父親在鳳城用兩張木機織布，一個學徒娃幫忙。這裡馬匪鬧得很兇，苛捐雜稅多如牛毛，父親幹了不到一年時間就干不下去了。他轉而去做生意。賣房子的錢，一部分做搬遷路費用了，剩餘的部分父親用來做生意。做生意賠了不少錢。最後一次父親到新疆去販葡萄乾，錢被人搶，無法回家，他就待在新疆跟別人學習針灸技術。

母親帶著麗南和麗南的二哥在鳳城教會的大院里住了十年。

麗南的童年是幸福和歡樂的。

春天，他們看各種野草復甦、芽、開花，他們挖各種能吃的野菜品嘗其野味。榆樹、槐樹開花了，大點的孩子上樹去摘去鉤榆錢和槐花，麗南他們在下面撿拾。他們把榆錢和槐花拿回家拌上麵粉上籠去蒸，蒸好后調上油、鹽、蒜泥等，吃起來香味撲鼻。夏天，麗南和小夥伴們在草叢中捉螞蚱，逮蟋蟀，撲蝴蝶，看蝸牛在磚牆上爬行留下的那一條條像鼻涕樣黏稠亮的印跡，用手觸動它的前角。玩渴了，他們就摘野葡萄吃；餓了，就到院中用石子偷偷打那未成熟的核桃和綠杏吃。小手被核桃外面那一層綠皮染黑了，小牙被綠杏酸倒了，但一個個吃著自己的戰利品都格外高興。

大院後面的空地，不久就被各家瓜分了。每家自辟一塊荒地，種上青菜、黃瓜、豆角、向日葵……麗南和她的二哥也開闢了一塊菜地。每天哥哥挑水澆灌，她在一旁幫著。在土地上撒上一把菜籽，不幾天地里就是一片蔥綠。夏天，菜園裡會變得無比豐盛：通紅的辣椒，嫩紫的茄子，鮮紅的西紅柿，一串串的梅豆掛在架上，金黃色的南瓜卧在地上。秋天，成熟的向日葵低垂著頭，孩子們個個手裡都拿著圓盤似的向日葵在嗑著瓜子……

孩子們最喜歡過聖誕節。過節這天，教堂裡布置得異常華麗，五顏六色的紙剪成的彩帶掛滿各個角落，無數粗大的蠟燭映照得教堂無比輝煌。院子里一排排傘狀的松柏樹上，掛滿了一支支小蠟燭。晚上，教堂內外五彩繽紛，燭光輝映，既華麗又有一種聖潔肅穆的氣氛。孩子們最盼望的是給他們分聖誕果。有香噴噴的蛋糕，有令人垂涎的水果罐頭……

過年，也是孩子們所巴望的。臨近過年，教會大院里到處都瀰漫著燉牛肉燒羊肉的香味。大年三十的夜晚，家家不睡覺，做完肉食，就炸油果子，把和好的面做成各種花形去炸。一切工作做完了，大人小孩就圍著火爐敘舊聊天。大年初一，孩子們要到各家去給大人們鞠躬行禮，拜年問好，然後得到一角或兩角的壓歲錢。

小城的冬天要下很大的雪，非常冷。人們都穿著自家做的大厚棉襖，大厚棉褲和棉鞋。下大雪的時候，麗南和二哥就同母親一起圍坐在木炭火盆旁烤火。這個時候，母親最愛給他們講述自己東北老家的故事：你們的姥姥可以算是中國識字和在外工作最早的一批中國婦女中的一個，她是基督教的傳道士。每天在外奔波傳道，工作很忙。我們家先是住在瀋陽，後來搬到哈爾濱。哈爾濱是一座很大很美麗的城市，馬路寬闊，樓房高聳。由於離蘇聯近，那裡蘇聯人很多，房屋建築也多是仿俄式的。你們的大舅很有學問，精通幾國語文字，他在外國人辦的大公司里工作，後來是哈爾濱石油公司的總經理。那時家裡很富足，各種食品都是成箱成罐運來的。你大舅在外國人辦的公司吃得好，很胖，肚子很大。後來他得了盲腸炎，在外國人辦的醫院裡開了刀。由於肚子里的油太多太厚，手術縫合時沒有搞乾淨，刀口處了炎，一直流膿。你大舅疼得叫了幾天幾夜，醫生說治不好了，就把他一人關在一間小房裡，也不讓家人去照看，你們的大舅就這樣活活疼死了！真慘，真可惜！……

你們的二舅跟著一個美國官員當翻譯，後來沒有音信了。我下邊有一個小妹，為了能讓她上學，初中畢業后我就不能讀書了，在家看家，做家務。你們的這個小姨中學畢業后參加了工作成了家，隨姨夫到了北京，現在在北京銀行工作。東北老家只有你小舅跟著你們的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