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祖母之計

沒有人知道，一向在蒼狼山以北游牧的草原人發生了什麼，燕北一分為二，呼和汗王帶領族人翻越了蒼狼山，率領鐵騎揮師南下，隨他一起來的，還有燕北最厲害的三隻精銳騎兵，二王子覃燕行率領的飛流騎，大將海宴青率領的朔風騎，以及七王子覃燕台率領的燕雲騎。

世人只道覃燕行冷漠乖戾，知道覃燕台心狠手辣，相比之下，海宴青的「仁義」之師多少顯得有些不夠鋒利，但是風靈雀與祝氏卻得到密信，海宴青天縱奇才，當年兵法天下第一的鳳玉裘老先生流亡至燕北，在呼和汗王眾多子侄之中選擇傳人時，居然沒有選最有天賦的覃燕台，而是選擇了低調內斂的海宴青，並將一生所學盡數教之，呼和汗王敢揮師南下，真正依仗的便是海宴青的謀算。

而海宴青藏拙不顯，一定是憋着什麼大招。

他越是藏而不漏，反而要比另外兩個惡名在外的，更叫人忌憚。

不過，姜到底是老的辣，海宴青就算再厲害，也不過是一青蔥少年郎，不過是在草原遼闊的天地間自在長大，有着草原人特有的淳樸耿直，哪裏比得上中原人的百轉心思，玲瓏七巧心，一道褶子裏拐上八百個彎，就不信玩不死這些草原嫩崽子。

祖母自小教導風靈雀，真正的戰爭從來不只是在戰場上。

所以海宴青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入了局。

那是去歲九月底，快到十月

了，大栗的秋雨一重涼過一重，草木深綠，荷塘半枯，蓮蓬頭卻長得各個飽滿多子，都是尋常的普通山野景色，但是這些苦寒之地來的燕北人哪裏見過這些，處處都覺得新鮮有趣。

剛剛攻下了苷田，海宴青便帶着隨從策馬揚鞭，在這微涼的秋風裏肆意飛馳，看看這些平日裏只在書上見過的中原美景。

他的馬跑得快，早將身後人甩的老遠，馬兒悠閑地在小路上散著步，啃著草皮，他也不急，一邊等人，一邊悠閑地四處閑逛。

祝氏一開始對風靈雀能否完成任務多少還有些擔心，畢竟她知道風靈雀的性子，清冷寡淡，喜怒不顯，可她需要的是個嬌俏可人，喜嗔喜怒討人喜歡，單純可愛的小甜心。

風靈雀照鏡子笑了笑，覺得自己的模樣也挺嬌俏呀，她覺得自己能完成這個任務。

祖母告訴過她，女人有女人的武器。所以她收起了手裏的短劍，脫下輕甲，改穿嬌艷的衣裳，還化了妝，臉上洋溢着比春天還美的笑。

海宴青閑適的騎着馬，忽然聽見前方傳來一陣陣喧鬧的笑聲，笑聲靈動悅耳，像是有一群年輕女子在嘰嘰喳喳的玩樂。

拂開垂柳，他看到前面的荷塘里，幾個年輕的女子正一邊划船採蓮蓬一邊閑聊，也不知道誰說了什麼，幾艘小船上滿是清脆悅耳的笑聲。

都說中原女子皮膚白嫩勝雪，弱風扶柳，纖腰窄肩，楚楚可憐的，如今

一見當真是和草原女子差別極大，也不知她們是吃什麼長大的，那麼巴掌大的小臉，臉嫩的跟豆腐似的。

因為好奇，海宴青悄悄過去瞥了一眼就準備迴轉，他熟讀詩書，知道中原的那些閨閣小姐，鮮少面見外男，他怕衝撞了這些姑娘，惹下什麼誤會就不好了，剛要轉身，那馬卻被柳枝騷了鼻子，哧喇喇打了個大響鼻。

滿船的笑聲戛然而止。

海宴青覺得有點尷尬，正有些無措的時候，就聽見船上傳來了一道輕快的悅耳女聲，「誰躲在柳樹後頭呢？」

被人發現也沒有躲著的道理，海宴青輕輕清了下嗓子，自柳樹后拂柳而出，低着頭抱拳道，「在下魯莽，衝撞了各位姑娘實在無禮，還請姑娘們見諒。」

他的聲音輕柔好聽，人亦俊美出塵，姑娘們看着他的模樣霎時羞紅了臉，探著頭不住偷看他。

風靈雀自船上慢慢站了起來，仔細打量着他。

燕北裝束，眉目清朗溫柔，氣質儒雅，俊秀挺逸，這是海宴青沒錯了！

幾個姑娘看見他的異域裝束，有些不敢作聲，只有風靈雀不怕他，歪著頭好奇的打量他，明知故問道，「你好像不是我們這兒的人，你是誰呀？」

海宴青抬起頭，就看到船頭俏立立的站着個姑娘，她比旁人都要好看，那麼美麗玲瓏，滿池的荷花明明枯萎殆盡，可她立在那裏，仿似盛開了一般。一瞬間，竟然他想到了燕北傳說

里在蒼狼山白雪中縹緲奔騰的白色神鹿。一樣的潔白，絢爛，還帶着光。

海宴青頭一次見到這樣容姿絕世的美人，不由得呆了一瞬，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忙垂下眼眸道，「在下海宴青。」

風靈雀在心中小小的輕哧一聲，燕北人不害臊，南侵罷了，還人人有着像模像樣的中原名，鳩佔鵲巢，好大一張臉！

可她笑的更甜，只天真道，「你和我們穿的不一樣，你是燕北人嗎？」

燕北人人人談之色變，她周圍的幾個姑娘立即變了臉色，就是燕北人剛剛佔領了苷田，他們在這兒屯兵駐紮，還不知道要怎麼鬧呢。

海宴青察覺到了姑娘們的敵意，已經有心離開了。

風靈雀怎麼肯放過他，祖母說了，要大膽，主動，熱情。

「他們都說燕北人如狼似虎，可我瞧著也不盡然，你們沒來時，咱們過的更差，那馬將軍苛捐雜稅，兵役勞役簡直要人命，你們反倒好些，沒有打殺百姓，也不亂搶東西，咱們姑娘出來，也沒見着怎麼，我倒是覺得，你們比馬將軍待咱們還好呢！」

海宴青已經準備轉身，聽了風靈雀的話，又轉了過來，一雙清亮的眸子裏綴著星星點點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