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知識改變命運

他腦子裡回想了很多東西。

最開始的聽到這樣的價格以及年掌柜的對待態度，他內心是驚訝，面對這樣的事，說不震動那是假的。

過後，內心更多的是一種紛雜的思索。

他在某一刻甚至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因為他突然發現原來抄書是可以掙到錢的，而對比之下，自己之前徒費力氣還掙不到錢。

感受到這樣的差距，他頹然的同時也想到曾經老師曾經說過，有一手好字，在科舉上也是十分有利的。

他內心無法靜下來並不是因為嫉妒，更多的是對自己的一種無力感。

他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做好，童生試失誤一次，又再次錯過鄉試。

哪怕考上縣學，他也覺得自己和別人的差距很大，字寫得不好，想抄書補貼家用都很難，文章寫得糟糕，詩文寫得讓人發笑......

生活就像陷在一潭淤泥里，他越掙扎越緊，無法逃脫。

他覺得自己跟別人差得太多，但是仗著自己的記性好，想在有限的時間裡縮短自己的差距，他恨不得利用每時每刻去看更多的書。

不管書院里組織的文會還是什麼流觴曲水，這種在他看來既費時間又費錢的活動，他基本上沒有去過。

除了上課的時間，他基本上都呆在書館里。

之前的自己總是覺得開放的書館里的書會教會他如何做文章，如何作詩，可是事實就是他的文章依舊讓老師覺得不好，詩詞依舊寫得一塌糊塗......

這一刻，他無比清晰地認識到自己一直在逃避，逃避自己的膽怯，不敢面對自己的貧窮，不敢面對自己文章寫得差、詩文做得差的時候別人的目光和指點。

所以，只能假裝逃避，假裝不在乎，任自己像一個獨行者一樣生活學習。

但是他本身因為這樣的心理又是愧疚的，他愧疚自己用了家裡那麼多的錢去讀書，卻沒看到自己鄉試的希望，愧疚自己不該因為貧窮而內心困窘，這讓他對一直默默付出爹娘和哥哥懷有負罪感。

而一放假回家，明明身體非常的疲累，他還是不顧家裡人的勸阻堅持做一些活，這樣好像就能讓自己少一點歉疚感。

可是他好像被動地讓家裡人一直在擔心他，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大毛他們已經不被允許在院子大聲玩鬧；他也許久不曾和爹、幾位哥哥閑適地坐在小院里喝幾口酒，聊聊各家瑣碎煙火......

太多太多的東西他視而不見，兀自關上了自己的心。

他好像把自己織進網裡，忘了自己讀書的初心。

當空的太陽依然熱烈地炙烤著大地，生髮的能量讓萬物蓬勃肆意生長。

宋青選深呼一口氣，無聲自嘲一聲，他什麼時候這麼矯情了。大丈夫立於天地，讀書以明志、明理，科舉為官他想要的又是怎樣的一條路？

長久以來自我束縛的心態在這一刻悄然發生著變化。

熱風拂面，一如他現在的心一樣，在這太陽下蓬勃浮涌。望著眼前綿延的青山，濃翠的顏色下是肆意生長的張揚昭顯。

走到家門口時，他已經沉穩好心態。

小院里傳來孩子的聲音，夾雜著一道溫柔的低語。

宋青選大聲朝里喊了一聲：「娘，我回來了！」

「四兒！娘算著時間，這時候你也差不多到了，快洗把臉歇歇，這會兒就別看書了，待會兒就吃飯。」宋母又添皺紋的臉上滿是溫和笑意。

「哎！」

「四叔，快坐！」大毛一把搬來椅子，搬到陰涼穿風的廊下。

宋青選洗了把臉，笑著揉了揉大毛的腦袋。轉頭對上含笑看著這邊的周念錦。

她的眼底是溫柔的羨慕，好似在說：真羨慕你有這麼懂事的侄子啊。

意思太好懂，宋青選不禁笑了。

「周姑娘，你的書稿，書肆收了。」

周念錦滿眼期待：「真的嗎！辛苦你了宋公子。書肆那邊怎麼說？」

幾個小的，包括在廚房門口注意著這邊宋恩慈都期待地看著這邊，等待他揭曉結果。

宋青選沒有說話，而是把背簍拿了過來，從裡面的包裹里掏出一個小錢袋，遞了過去。

小錢袋看著鼓囊囊地，小虎子已經忍不住驚呼出聲：「哇，好多錢。」

再轉頭一看，其他幾個，全都眼神迫切。

二毛：「念錦阿姨，你快數數有多少！讓我見識見識。」

話音剛落，就被大毛拍了一下：「不要這麼沒有禮貌。」

周念錦早就忍不住，一把把錢袋打開：「這都是我的書稿錢？」

宋青選笑著點點頭。

話音剛落，就看到她「嘩」一下，把銅板都倒到了腳邊的石板上。

「大毛、二毛快過來數數！」

這下，大毛和二毛是真的覺得念錦阿姨非常厲害，這麼快就賺到這麼多錢，簡直就是他們最崇拜的人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十四，我這裡一共二十四。」

「我這裡三十五。」

周念錦：「我這裡四十一，請問一共是多少？我看誰先算出來！」

「一百！」宋恩慈忍不住搶先出聲。

二毛慘呼出聲：「小姑姑，不要、不要說出來，我就快要算出來了！」

「哈哈~」

「天吶，我好厲害！一百文！」自己終於不是窮光蛋了，終於能還上錢了。

宋青選笑著看著吵吵嚷嚷的幾個，又從背簍里拿出一個布包遞了過去。

面對周念錦疑惑和幾個小的好奇的眼神，他交代道：「這裡面兩本書是書肆年掌柜要你下次抄的書籍，另外年掌柜覺得你的字很好，給出千字四十文的價格，由書肆提供抄書的紙張。他還送了你幾節斷墨，一支青湖筆。」

周念錦簡直要被這驚喜砸暈了。

這邊廚房幫忙的宋恩慈已經激動地出聲：「天吶！周姐姐怎麼這麼厲害啊！」

宋母高興之餘，也是有點被嚇到。一百文！可比他們壯勞力出去干幾天活掙得多多了，要是當家的回來了估計也要嚇到。

人家書肆掌柜還送了這麼多東西，這丫頭，可真是個有本事的！

等家人都回來知道這件事之後，眾人都再次被驚到了。他們農忙一年的掙得才十幾兩銀子，就算他們出去做最累的抗貨工，一人也要兩天才能掙到一百文。

宋澤更是驚得連筷子都掉了一隻：「天吶，我這得挑著擔子走多少地方才能掙一百文啊。」

宋恩慈小聲給周念錦解釋了一句：「家裡不忙的時候，三哥會挑著擔子出去做貨郎。」

宋二嫂也忍不住感慨一句：「我家這位怕是得編二三十個筐子，才能掙到一百文。周姑娘還真厲害啊！」

宋老爹喝了一口濃茶：「看吧，讀過書，有一技之長的人就是不一樣，現在知道讀書的厲害了吧。」

大毛、二毛鄭重點頭，在今後的學習上愈發努力認真起來，耳邊總是會想起念錦阿姨的那句話。

「知識改變命運。外面的廣闊的天地，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

殊不知，這句話對他們以後產生了多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