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許忘京番外1
番外許忘京番外1
番外許忘京番外1
融雪街是一條長長的溫暖的街。
天上飛雪如絮，地上融雪如春。
我從未見過陽春三月是什麼模樣，可我知道融雪街是什麼模樣。
世上有仙人，他們創造了融雪街，不管是仙人離開還是凡人入街，都會走這條路。
融雪融雪，融的是天上飛雪。
我看着天上飄飄洒洒的白雪，忍不住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落在掌心很快就消融不見。
就像我那短暫的不能再短暫的快樂時光。
我叫許二狗，是北山之下一名可憐無依的小乞兒，也是融雪街里最平常可見的人。
像我這般可憐的人，融雪街到處都是。
四歲那年，家鄉妖祟肆虐，妖祟打碎了山脈，原本庇護我們的大山成了噩夢，一場雪將我的家淹沒。
爹娘護着我才讓我在雪崩中倖存下來。
仙人們來的很快，他們從凍僵的爹娘懷裏把我救出。
我跪在地上求他們救救我的爹娘，對上的卻是仙人不忍的眼神。
我知道，爹娘再也不會回來了。
仙人也會有自己辦不到的事。
人死復生是話本子裏才有的故事。
我跟着流民們一路乞討來到了萬里之外的融雪街，從此就在這住下了。
這是我在這裏的第三個月。
和我住在一起的是一名同樣失去了親人的婆婆。
「二狗，看啥呢？快來喝粥，今個兒有大人物來咱們這，關家心善給我們施了粥，快來趁熱喝了，一會兒冷了。」
婆婆很善良。
我很慶幸遇上了她，而不是遇上了那些壞人。
我捧著熱粥，將身體蜷縮在溫暖的草棚里小口小口的喝着問婆婆：「婆婆，大人物是什麼樣的人？」
婆婆沒有正面回答我的話，而是看着越下越大的飛雪，嘆了口氣道，「這雪是越來越大了，大雪和小雪，我們就是大雪，大人物就是像大雪一樣，二狗，今天別出去了啊，小心衝撞了大人們。」
「我的二狗哦，你以後要怎麼辦。」
「婆婆你說什麼？」婆婆嘀嘀咕咕的，我沒聽清她說什麼抬起頭看着她。
婆婆對着我笑了一下，伸出手「沒什麼，婆婆困了，要睡會兒，要是你沒叫醒婆婆，記得找李大叔幫忙，記得李大叔是誰吧？」
「街東編草鞋的那個叔叔。」
「我們二狗真聰明，說不定以後會當仙人呢。」
「那二狗當了仙人，要帶婆婆去看五湖四海！」
「好！二狗好！婆婆睡會啊，別害怕啊。」
這時候的我還不知道婆婆嘴裏的別害怕是什麼意思，婆婆看着我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憂傷，見我沒回答她，她又溫聲問我：
「二狗，以後不能當壞人，勿以惡小而為之，記得這句話，要正正經經當一個人。」
勿以惡小而為之。
我似懂非懂的點頭，婆婆看我記在心裏了，這才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我聽不見那逐漸微弱下去的呼吸，等我喝完了熱粥，等天上飛雪變小，從天黑到天明，婆婆都還沒醒。
「婆婆，我給你帶了饅頭和熱粥回來，你快起來喝了吧，別睡了。」
我伸手去推婆婆，當手觸及到一片冰涼之時，我才猛然意識到，意識到婆婆和爹娘的情況一樣。
手裏的饅頭掉落在地，婆婆說要去找李叔叔幫忙。
我擦乾臉上的淚水衝出草棚，爹娘不在的時候也跟我說要睡一會兒的，我真混蛋啊，我應該記得的。
我應該記得的。
融雪街還是那樣的溫暖，可怎麼都驅散不了縈繞在我身邊的寒冷。
年幼的我並未意識到今天是什麼日子，本該熱鬧的街道此時一個人都沒有。
不遠處來了一群人我也沒注意到，我只想找到李叔叔。
當我快到李叔叔家時，因着眼淚和飛雪太大導致我跌倒在地，沙礫磨開了我的膝蓋。
無人關注的乞兒，即便是腿斷了，也沒人會注意到。
我早早地就知道這些，所以摔傷了腿，我也沒哭，二狗，你可以站起來的。
可是太疼了，我起不來。
我起不來婆婆要怎麼辦？
正當我為自己無能為力拍打地面時，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張手掌。
「小孩，很疼嗎？拉着我的手站起來。」
那是怎樣的一張手？
乾淨，紋路清晰，是富人家才會有的。
我抬起頭，頭上飛雪停滯在半空，不觸人半點衣角。
我的眼睛對上一雙深邃的藍色眼瞳。
我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眼睛，鬼使神差的我將手放進對方的手掌上，黑漆漆的雞爪和白皙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無從適應的垂下眼睛，肩膀瑟縮著，生怕弄髒了對方的手。
對方不僅不嫌棄，反而拍拍我的頭，溫暖的力量注入我的體內，很舒服。
腿也不疼了。
我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圍的人，他們穿的很乾凈，裏面還有關家的大人物，我意識到這些人非富即貴。
更害怕我的行為會讓他們對我不好。
婆婆經常跟我說的，不要招惹大人物。
裏面有些人的眼神讓我很不舒服，彷彿……就像是在看路邊的一條蟲子。
「寒道友，不過是個凡人，你這般是何故？不怕掉了自己的身價。」
「陳道友說笑了，凡人如何？往前推幾千年，你我不也是一個凡人嗎？如果因為這件事掉了身價，那這身價不要也罷。」
我聽着他們的話，小心動了動腿，腿真的不疼了，我低頭看着自己的腿這才發現原本被摔得血糊糊的膝蓋，此時完好無損，連血污都沒了。
我突然意識到他們是仙人。
仙人！
仙人一定比李叔叔厲害！
我擦乾臉上的眼淚朝着眼前的仙人重重的跪了下去，「求仙人救救我婆婆吧，婆婆她是好人！」
那說話的陳仙人滿臉不耐的向我揮手，「去去去，生老病死是你們凡人的命數，跑來這裏擋着我們的路，跟狗皮膏藥似的，最討厭你們這些凡人了。」
如果可以我真想將我的拳頭狠狠地砸在這個人的臉上，可現在為了婆婆我也顧不上那麼多，只是沉默的磕頭，磕的血肉模糊。
「求求你們了。」
「罷了，相逢即是緣，陳道友，你與他們一同前去吧，我去看看這孩子的婆婆隨後就到，耽擱不來太長時間。」
那姓陳的還想說什麼，好心仙人已經帶着我離去了。
我回頭望去，只對上一雙蠻不耐煩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