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十章（1）

至於家成的病是怎麼引起的，反正村裏的人說法和秉善說的一模一樣。***轉眼到了秋季，家成已下不了炕了。吃飯也只能喝稀飯。二嬸和淑貞整天以淚洗面，陪護著家成。建國每天來給他吊幾瓶針，維持着他脆弱的生命。建國把二嬸和淑貞叫到一邊，讓她們心裏有個準備，因為家成的病已經擴散到了全身，即使醫院的醫生也回天乏術。家成雖然說不了話，但他還是能認清人，心裏明白得很。淑貞給他準備了筆和紙，以便於和人交流。家成用顫抖的手寫着，我最對不起的是還在部隊的永傑，沒有給他尋個媳婦。我的日子不多了，以後他的婚事你們就多費心了。寫完后他的手無力地倒在一邊，他額上滲滿了汗珠，看來是費了好大的勁才寫完的，淑貞邊哭邊給他擦汗。二嬸握着他的手，淚流滿面。外面一陣風吹過，樹上的葉子嘩啦啦直響。有風就有雨，雨滴在院子裏乾燥的土地上，濺起了些塵土，雨越下越大，剎那間地面就濕了。

魏錦智冒雨看望了家成。當他看到了原先一個生龍活虎的漢子，變成現在連話都說不了的病人，不由得悲從心起：大哥前些年在外橫遭車禍，二哥又含恨而逝。三哥呢中年喪偶。現在家成又病入膏肓，這都是咋回事？還有媽的靈堂被砸，碑子被掀，唉！家成現在成這個樣子，都是當年被打遺留的病患。老天怎麼這樣對待我們？魏錦智想到此處，也不禁流下了熱淚。二嬸和淑貞都在哭，魏錦智擦了把淚說：「好歹家成也當過一回幹部，還是黨的優秀基層幹部，也為咱們這個家庭爭了光。」他一說完，眾人都不禁抬頭看了看牆上那沾了點灰塵的獎狀「獎給黨的優秀村幹部魏家成同志」。魏錦智說：「嫂子，淑貞，你們要想開些，人的命，天註定。總算永輝，家棟和梓棟都已成婚，咱們都快抱孫子和重孫子。只要後繼有人，遲早有一天，咱們這一門子會出個人物的。永傑的媳婦，咱們以後慢慢找。」二嬸抹了一把淚說：「阿，希望她們三個媳婦都添個大胖小子，這都要祖宗保佑呀。」永輝的媳婦碘著個大肚子從裏層出來，一一問候過了房間里的人，並給每人茶杯加滿了水。魏錦智說：「小心孩子。」永輝媳婦說：「爺，沒事的。」

魏錦智回到家裏，四嬸埋怨他一天到處亂跑，家裏來信貸員催款了。你給守信擔保的錢到期了，魏錦智聽了哦的一聲，坐下抽了口煙，說：「我抽時間去催催守信，讓他想辦法把錢還了。我剛去看了看家成。」四嬸說：「我看守信一點也不守信用。唉！事都擠一塊了。看家成恓惶地，才四十來歲，唉！」魏錦智說：「命，都是命。」四嬸說：「我看你以後不要再管閑事了，以前老給這個擔保貸款，給那個尋錢。結果人家還不上錢，硬把咱給『裝』進去了。」魏錦智說：「人家有困難來尋咱，就是看得起咱，這忙咋能不幫。」四嬸不斷地嘟囔：「可有些人讓你尋錢時把你當爺敬哩，反過來你向他們催賬時他們就成爺了。」魏錦智說：「我還不是想為社會做點貢獻，多為子孫後代積點德。」

魏錦智和四嬸頂嘴，頂就頂吧，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還是說魏錦禮吧，魏錦禮前段時間也抽空去看望了家成。他看到家成的樣子，除了唉聲嘆氣，在沒啥可說的。二嬸和淑貞倒是問起了梓棟兩口子在外邊怎麼樣。魏錦禮說：「梓棟老婆有身孕，快回來了。」淑貞說：「她可能坐月子坐得遲些，永輝媳婦就這幾天，家棟媳婦可能也快了。」魏錦禮哦了一聲。二嬸說：「都生個男娃就好。」魏錦禮說：「就看天意了。」

魏梓棟在秋收時期，和有身孕的春雨回到家裏。他光抽空去看了一下堂兄家成，家成已認不出他。他流着淚在家成的手掌上寫了自己的名字，家成的手在梓棟寫完后就緊緊地握着他。這手龐大有力，使梓棟有點疼，似乎是家成鼓足了勁。過了幾分鐘。家成的手鬆了，示意他坐下，兩眼充滿了慈善和關切。這是家成以前看梓棟的目光。但這次家成雙眼已模糊，雖然如此，梓棟隱約能感覺到他的那種目光。二嬸問起春雨來，讓她不要幹活，小心身體。淑貞說：「梓棟，你想要男娃還是女娃。」梓棟不好意思地臉紅了，說：「生男生女都一樣。我哥吃飯咋樣？」二嬸說：「只能喝稀飯，唉！」梓棟心格外的沉重，不由得想起了可憐而善良的母親，唉！那時母親長期卧床在炕上，卻格外地乾淨，吐個痰都專門吐在一個空的罐頭瓶子裏，父親為了生活還要在外奔忙，沒有人好好地照顧母親。唉！家成哥現在還有二嬸和淑貞嫂子在照顧他，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