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三章（1）

第三章學校的報欄上貼了一大片去縣城參加廣播體操比賽的照片，一幫同學端著飯碗邊吃邊看邊議論。***霍啟草草地吃完飯，拉著石文出了學校大門。

今天早上課堂上霍啟又犯錯了。老師講到了大興安嶺正在燃燒著的森林火災。這時的霍啟仰著頭，托著下巴做沉思狀。老師注意到了霍啟的異樣，就問他在想什麼。霍啟像是被蜂蜇了一樣猛地站了起來，問道：「老師，咱們鎮上大院里為什麼有那麼多茂密的大樹？」霍啟此一出惹惱了老師，霍啟回了回神說道：「老師，我的意思是這樣的，咱們這個鎮子已有幾百年的歷史了，有很多人在這裡繁衍生活了好幾百年，但現在鎮上滿目蕭瑟，我想有人就有樹，大樹可以見證歷史，但現在怎麼一棵都沒有，而鎮上的大院是五六十年代建立起來的，現在裡面的樹都鬱鬱蔥蔥，這到底是為什麼？」

邊走邊想的霍啟這時帶著石文已有意無意地走到了一片巨大的紅色圍牆外，這就是霍啟他們經常提到的大院——「慶陽廠」的家屬院。

這個大院是一片依山而建的一群蘇式樓，它建於六十年代，是當時遷入內地的軍工基地。慶陽廠的家屬院是在城裡，這裡只不過是一小部分普通工人的住宅區而已。每天都有好幾輛大巴從這裡開往遙遠的省城。

這片院落中有常年翠綠的蒼松翠柏，寬闊的林蔭道旁栽滿了法國梧桐，有箭竹，有冬青，還有一個偌大的花圃，高大的鐵門旁永遠有兩個武警戰士在站崗。常年生活在這個院落中的人們衣著光鮮，悠閑而恬淡，他們生活在大城市和大山之間，對一牆之外住在農舍中的人們則視而不見。很多年來，這個鎮上的人們沒有一個人進過這個院子。因為這個院子的產生，這裡的人們便多了一句口頭禪——「你還想過大院里人的日子？」這是威嚴的長輩對那些不安分的年輕人最常用的批評。

在八十年代一個普通的鎮子上，那裡能看到許多我們曾經熟悉的景象，迎風招展的紅旗、紅五星、遍地的綠軍裝、永久牌自行車、大喇叭、宣傳車，能聽到的聲音是最新社論、學習雷鋒好榜樣。更刺激一些的則是連衣裙、的確良，腋下夾著書本的樣子，胸前掛著金燦燦的鋼筆的樣子。這一切都不是什麼信仰，而是一種不折不扣的流行和時尚，就像現在的拜金。時尚對年輕人的誘惑是無與倫比的。年輕的時候，我們與人生的種種事件，十有**是因為要佔據某一時尚或潮流的某個位置，那是我們成長的必修課。霍啟也曾經不止一次地因此與人動過手。但現在，霍啟對這一切時尚都失聰了，他要看的是大院。

霍啟和石文站在馬路對面，向大鐵門裡張望著。穿過長長的林蔭道，一直看到了大院中央灰色的主樓禮堂。這個院子里目光所及之處，霍啟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在這個距離上目光所及之外，他便無能為力了。這個大院在霍啟所處的這個世界里是客觀而真實的，但在霍啟的主觀世界里卻是神秘而多變的，它充滿了無限的美好，它讓霍啟幻化成了一個詩人。讓霍啟變得如此敏感的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人，因為一個生活在這裡的人——佟娜！

霍啟已經忘了自己這是第幾次來到大院門口了，在他的印象中，每當他站在大院門外不久就會看到佟娜。他的記憶是這樣的：佟娜優雅地騎著自行車從大院深處徐徐而來，穿過長長的林蔭道時，陽光和一排排樹木的影子交替著在她身上劃過，當臨近大門時佟娜清脆的車鈴聲便會響起，繼而一位武警戰士就會打開高大的鐵門。當佟娜的身體移出鐵門時，風一下子便會吹起了她的劉海，她會眨一眨眼睛，然後再次騎上車子向學校而去。

今天和霍啟的記憶不同，佟娜騎著自行車到了大門口卻停下了，用雙手推著自行車出了大鐵門。霍啟盯著佟娜，沿著馬路的另一邊跟了過去，石文悄悄地跟在了霍啟後面。

手插在褲兜里的霍啟靜靜地沿著馬路走著，不時地用餘光看一眼路對面推著自行車的佟娜。忽然，佟娜揚起了手腕，看了看手錶。霍啟脫口喊道：「佟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