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２９８章 明線暗串

回辦公室途中接到容小姐通過專用手機打來的電話，劈頭就問：

「顏思思在碧海黃金地段有套商品房？」

「是的，但……」

藍京還沒說完便被打斷，容小姐又問：

「她找你借過錢？」

「沒，我知道時她已住了一兩年，我不清楚資金來源，或許借的按揭貸款吧。」

「那就好！」感覺容小姐鬆了口氣，「目前打聽的信息可能那套商品房的購房款出的麻煩，如果真是，顏思思也太不謹慎了，處級幹部大額資金往來要報備並說明用途，更別提在碧海實名購房。」

「還有什麼消息？」藍京的心都懸到嗓子眼。

容小姐輕嘆口氣：「就這則消息又讓你晚上睡不著吧？專案組那邊能滲透進去已很不容易，辦案人員都很謹慎，透露消息也是擠牙膏般一點一點地出來，繼續等吧。」

藍京道：「是的，已經很不錯了，鐵雁昨天一整天都沒進展……淺淺，我覺得以思思的工資水平付首付加按揭在碧海買套房子無可厚非，她在衡芳工作期間就比較節儉，用錢從不大手大腳。」

「不是你說的問題，」容小姐輕輕責備道，「哪怕她臨時借錢周轉，偏巧周圍賬戶牽涉石油走私或洗錢，性質立即不一樣！但好消息是暫時不涉及東郊大開發，那邊的賬算起來沒完沒了，你懂的。」

「我明白，就是……」

藍京還沒說完，容小姐已「啪」地掛斷。

想想不太放心，藍京換了個手機與姬小花聯繫，她昨晚去過碧海，臨時給保姆加了三千塊錢，又極盡所能安撫兒子，並承諾兩天去一趟以穩定軍心。

「孩子蠻懂事，儘管眼裡掩飾不住難過和失望，嘴上卻說不能影響媽媽工作，真乖，」姬小花嘆息道，「我要是有這麼乖的兒子就好了，藍市長認為呢？」

見姬小花母性大發作，藍京哪敢接碴，只簡單地說：「碧海那邊全權委託，辛苦你了。」

下午三點多鐘，薛立權意外地從城北新區趕過來，進辦公室后獨自向藍京彙報了一件事：

上午某專案組在省紀委工作人員陪同下到城北新區調查馬征參與大開發項目招投標情況！

「倆傢伙不肯透露具體什麼案子，卻一個勁地追問馬征在紫寺的活動細節，包括來了幾次，每次是否只跟您見面，談了多久，有沒有喝酒洗澡，哪些人陪同等等！」

薛立權道，「倆傢伙詳細查看了馬征參加招投標的所有材料，質問我為什麼低價中標？我沒好氣說請瞪大眼看清楚，幾乎所有項目都是低價中標！要不是正府一再做工作，哪個投資者願意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這種話不會取得紀委辦案人員的認同。」

藍京搖頭道。

「然後追問馬征明明中了標，為什麼沒有市長簽字，而其它中標項目都現場簽字確認，是不是哪個授意銷毀了？」

薛立權道，「我說不簽的原因在於馬征是臨時決定參與投標，各種資質材料來不及一一核實，為慎重起見決定暫時緩緩；對方氣勢洶洶問但流轉手續並沒有緩，等於沒市長簽字就走流程，不是矛盾嗎？我說為了不影響整體進度同步推進，一旦檢查出資質存疑立即中止，你們瞧，後來不是中止了嗎？」

「立權說得很嚴謹。」藍京讚許道。

「倆傢伙又到現場轉悠，發現有施工痕迹又問什麼原因，馬征怎會沒收到中標通知書就敢進場動工？我說純屬誤操作，旁邊工業企業中標方請的工程隊搞錯區域了……」薛立權笑道，「倆傢伙被我說得無語，罵咧咧道這還能搞錯，真是沒頭腦，胡亂拍了幾張照片便揚長而去。」

「噢，好快的動作……」

「確實快，幸虧藍市長部署及時，還有招投標當天也很巧，馬征的確沒有投資準備卡里餘額不夠，就連投標保證金都找蒙小胖借的，轉賬記錄明擺著不可能做假。」

藍京出神地想了會兒，問道，「你聯繫過馬征？」

薛立權道：「我以城北新區辦公室名義聯繫沒關係的，但手機一直打不通，大概……大概被控制起來了，藍市長，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與念老和臨海念家有關。」

藍京言簡意賅道，也沒多解釋。

「對了，來的路上我跟妤婕打聽有沒有專案組人員去澗山……」

薛立權才說了一半，藍京猛地心驚，拍拍額頭道：

「我這兩天亂糟糟的倒沒想到澗山，立權考慮問題很全面！繼續說。」

「妤婕問了一圈說是有，而且上官縣長親自接待，向專案組人員提供所有馬征在澗山的投資和建設情況，但似乎跟陳豪書記關係更密切些，而且馬征負責的大小凰山銜接工程當中有縣財正補貼費用，因此緊接著到元州找楊懿燚市長去了……」

說到這裡薛立權是真心佩服藍京，看似一步無關緊要的閑棋，到如今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當時趁著七澤六個縣區大手筆援建澗山的春風，藍京找楊懿燚直截了當說自己只喜歡談錢，不玩虛的，要求縣財正批五十萬給馬征協助做好大小凰山之間平原地帶的地質勘探和路面平整等前期準備工作，楊懿燚雖然很意外但沒好意思拒絕，畢竟單單華橋區援建元澗二號公路跨山大橋就節省上百萬，隨後爽氣地批准五十萬「基建零星工程」項目，再拆分成不引人注目的七個小項目由馬征的工程公司承攬下來。

閑棋的高明之處在於，馬徵到澗山投資是由陳豪引進，陳豪死了又跟楊懿燚主持的縣正府產生聯繫，這樣一條線就串連起來卻與藍京無關了。

回過頭想想，澗山地震后的一系列災后重建工程，藍京處理手法也相當利落，全部外包給省城大公司、大工程隊，哪怕馬征親自出面也沒肯分杯羹，就是預見到日後有可能產生的麻煩。

藍京一手策劃、傾力打造的藍寶石湖景區也沒讓馬征介入，組織層面是薛立權和慕妤婕，核心工程則是周璟文、蒙小胖等，全都是最信任的親信嫡系。相反馬征負責的大小凰山銜接工程，一邊是秦中區援建，一邊是武田縣援建，況且得到縣財正扶持，怎麼也跟藍京扯不上聯繫。

因此來說，一個好領導，象藍京這樣平民出身卻進步神速的幹部，憑什麼能在千軍萬馬中脫穎而出，又憑什麼歷經數次驚濤駭浪而屹立不倒？

背後有大家族扶持，有慧眼識材的大領導撐腰，這些只是表象，真正核心在於，年輕傑出的基層幹部多了去了，為什麼偏偏藍京能得到扶持並撐腰？

這是因為在閑庭信步、自信從容的背後有無數日積月累的考量與防範，為什麼說「高手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同樣揮拳打人，庸者純粹進攻，高手卻留有餘地備足后招，算計到各種可能性。

「馬征在澗山的賬務流水……」

藍京說到這裡陡地一驚，糟糕，糟糕，糟糕！

終於想起了，顏思思秘密離開七澤后落腳的第一站便是澗山，本打算在陳豪庇護下低調隱身，不料隨即發覺有了身孕，不得不在臨海念家安排下輾轉到暨南養胎生子。

在此過程中顏思思每步行動都得到臨海念家資助，會不會所有資金都通過馬征呢？

藍京從銅關調往澗山時，顏思思在機場推薦了兩個人，其中之一便是馬征，由此可見她與馬征很熟！

記得自己第一次循地址找到顏思思在碧海的住處時，心裡著實有點驚訝，那是位於市藝術院校附近的商業小區，看似不起眼但具備市中心、地鐵房、學區房等所有商業要素，每套均價不低於五百萬，在當時，不，就算現在社會平均收入水平也屬於豪宅。

按首付款百分之二十算需要一百萬，無疑全靠顏思思的工資收入非常勉強，畢竟這些年在外面漂泊外加撫養孩子，處處都得花錢，那麼會不會申請家族資助然後通過馬征賬戶？

或者直接向馬征借錢，情況更糟！

還有……

沒等藍京說出口，薛立權已搶先道：

「璟文、小胖、效飛他們跟馬征還有一條線索，那就是他們幾個藉助馬征在臨海發行的無記名企業債券套利並進行資金騰挪，雖說資金已在七澤洗白后流到碧海，再以分紅形式轉入臨海本土銀行卡，購買企業債券也是戰略投資身份並不畏懼穿透式檢查，但此前依賴的碧海資金監管隔離牆能否抵擋得住力度空前的專案組，我沒把握……」

「是的，是的，」藍京手指輕叩桌面面色嚴峻，「一方面我關照他們工作做得細緻些紮實些的要求有沒有落地，例如匯款金額與企業實力是否匹配？戰略投資大額企業債券前有無購買股票等證券投資經歷？分紅收入有無消費或再生產記錄作為佐證等等；另一方面與紫寺這邊投資有無關聯，若有趕緊清理出局，不留後患！」

薛立權道：「紫寺投資資金經我逐項把關，可以向您保證絕無問題；臨海無記名企業債券我說不準，那陣子忙於藍寶石湖景區建設，沒精力過問太細。」

「你立即會同璟文他們進行梳理排查，哪個露了破綻安排到香港避風頭，案子一天不落地一天不能回來！」

藍京低聲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