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3章 回到從前
李慶高「切」了聲，說：「只要是洪蒙六中七七屆畢業生，還怕報自己的名字？我叫李慶高，當年上學時我爸是這個鎮的書記，你可以找這間教室里的任何一人求證。你敢說出你的大名嗎？」
周勝利暗中運氣，聲音不高卻能把音波灌滿全教室：「畢業二十二年了報名字還不忘記帶老子當年的職務。我說一句你不愛聽的話，家庭背景是你一時的倚仗，自身的努力才是你一生的優勢。
也可能你當年任公社書記的老子和你們家吃國庫糧的背景能讓你有一個好的工作，二十二年後那些在農村裡從事農業生產的同學生活可能還是不如你富裕，但是你敢保證再有十年、二十年你的家庭背景給你帶來的優勢還能保證你比他們強？」
周勝利並不知道他從事的是哪個行業，也沒有先知先覺的能力，說的只不過是一種規律。但不幸卻被他言中了：李慶高是縣外貿局下面一個專業公司的中層幹部，在此後的外貿經濟體制改革當中，因為缺乏業務能力而下崗，生活水平真的比不上種責任田的農民。
周勝利說的都是老祖宗曾經說過的話：有個好老子，不如有個好腦子。可惜許多有些背景的人麻木不仁，忘記了老祖宗的話。
本來定的十點鐘正式開會，現在到了點人到的還不多，邊主席台都上的坐位都是空的。
聽到這邊吵架，好幾個人過來勸架，有兩個女同學看到了周勝紅，分別喊道：
「周勝紅！」
「周大夫！」
周勝紅一推周勝利：「給我讓路！」
周勝利站了起來，周勝紅一邊往外走，一邊問喊她周大夫的那個女同學：「孩子怎麼樣了？」
然後回過頭來對周勝利說：「背著我的包，駕駛證在裡面。」
李慶高攔著周勝紅不讓她往外走，「你先說清楚，你讓他幫你背包，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影響多不好你知道嗎？」
周勝利有意氣他，「背個包有什麼，她還抱過我——你管不著。」
「你胡說！」
當年的周勝紅在李慶高心目中可是女神級的人物，雖然沒有把她追到手，但自己的女神可不是別人能夠褻瀆的。
一氣之下，他的音量不受控制地提高了數倍。
周勝紅見已經把李慶高氣得夠嗆了，對他說：「他沒有胡說，小的時候我抱了他好幾年。」
她又用帶著慈愛的眼光看著周勝利：「快四十的人了還玩皮。」
借著李慶高愣神的功夫，她與幾個女同學出去了。
周勝紅走後，李慶高問周勝利：「你與周勝紅究竟是什麼關係？」
周勝利說：「她是我姐，你這樣對我姐，讓我姐夫知道了容易引起她們家的家庭矛盾。」
李慶高這才想起周勝紅是有個弟弟叫周勝利，只是他歲數太小，跟班裡的同學玩不到一起，高二就衝線考了大學走了，自己把他忘記了。
剛才喊讓所有同學坐在當年位子上的那個中年人認出了周勝利，「你是周勝利？模樣變化不大，就是個子大了，不在班裡見面根本認不出來。」
周勝利說：「我剛上高中的時候十四歲，上大學走的時候十六歲，這些年個子再不長，恐怕連媳婦也找不到。」
周勝利這一站起來比李慶高高出了半個腦袋，站在一起讓他從精神上感覺到十分壓抑，便離開了這個地方。
他的離開正好給周勝紅幾人騰出了地方，周勝紅對周勝利說：「你靠裡邊坐。」
她一個打扮得較為時尚的女同學看了看周勝利，小聲說：「周勝利那時個子小，臉也沒長開，就像個孩子，現在臉長開了變成了英俊的男子漢。」
周勝紅取笑她說：「人沒有前後眼。我如果當時知道他今天能長成這個樣上學時就替他求婚，讓你做我的兄弟媳婦。」
在另外兩個女同學的笑聲中，這位女同學說：「你凈想好事，人比我小一歲，當不了我姐，還妄想著做我的大姑姐。咱們兩個生的都是男孩，想做親家都不可能了。」
臨近十點三十分，主席台上的三個人才進了教室。
走在最前面的一個中年人周勝利不認識，後面的是田老師，最後面的是高得旺。
歲月是一把刀，這把刀在田老師臉上割得比較狠。
周勝利記得當年田老師不到五十歲年紀，與現在這個教室里的多數人差不多大，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
他上數學課從來不帶課本，手裡拿著兩根粉筆進教室，公式、定義、原理、定律等講得與課本上完全一樣。
他說數學不是政治，他從二十多歲帶數學課，講了二十多年，內容從來不變，帶課本都是多餘。
可是現在臉與頭的界限已經推到了後腦勺上，脖子探到胸前有小半尺，臉上的溝壑重疊。
他和高得旺坐在了兩邊，周勝利不認識的那個中年人坐在了中間。
田老師主持這次聚會活動。
如先前所說，他拿起了手裡的一張發黃了的十六開大的紙，剛開口就感慨，「沒想到二十二年後，我手裡的這張點名冊又發揮了作用。請同學們坐好，現在開始上課。」
他的話音剛落，從後面傳來喊聲：「起立！」
周勝利聽出來了，是剛才喊著讓各位同學都坐在最後一學期坐位上的那位中年人。
原來他是最後一學期的班長。
周勝利腦海里閃出了當年那個在籃球場上叱吒風雲的班長，兩者的差距太大了。
這一聲「起立」讓他心頭一震，彷彿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迅速站了起來。
教室里的其他人也都與他一樣神情激動，齊聲喊道：「老師好！」
講台上三個人也都站了起來，田老師嘴唇顫抖，兩眼含著淚光，回道：「同學們好！」
班長又喊道：「坐下。」
還像當年一樣，坐下的時候屋裡響起雜亂的凳子腿撞地的聲音。
田老師沒有坐，兩手顫抖地捧著花名冊，說：「下面按照學號點名，先從一號開始。」
「周勝紅！」
周勝紅與周勝利坐在第一排，編號時她是一號。
周勝紅站起來回答：「到!」
田老師介紹道：「周勝紅同學是七七年秋季高考我校考生中考分最高的，現在是我們班唯一一個在市裡工作的。」
說完后才說：「周勝紅同學請坐下。」
周勝紅坐下后，掏出紙巾擦了擦眼角。
周勝紅坐下后，他又點道：「周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