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6章 冤孽之緣

帝諶瞧著幾人的抵觸的樣子，臉上的喜悅淡化。

他沉了沉眼，握住姮晚的手：「且不說晚晚沒承認你們口中的身份。」

「就算是，她的婚嫁與你們何干？」

清婉趕緊接過話，解釋道：「帝昶上神，您別生氣，這件事……」

「等等，等等！」帝諶抬手打斷：「你剛才叫我什麼？」

「帝……」清婉遲疑道：「帝昶上神？」

帝諶按了按眉心，有種深深的無力感：「為何叫我帝昶上神，別告訴我，我也是你們的老熟人！」

他面上帶着譏誚：「若我真是老熟人，你們昨日為何不一併說了，而是要在現在裝作無意說出？」

昨日，帝諶就聽他們提及過帝昶上神的名字。

說是姮晚那根姮之玉，是帝昶上神送給神女晚晚的生辰賀禮。

帝這個姓氏雖然不常見，有相同的卻也不稀奇。

當時帝諶的所有心思，都在姮晚身上，並未去深想。

且看幾人的樣子，也不像跟他認識。

若是昨日說起，帝諶尚且覺得可能，偏偏等了一整晚。

他更傾向於這些人私下商量過，要將他也拉入其中！

越想，帝諶越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場盛大的騙局！

他環顧一周，沉聲道：「不管你們是什麼目的，只要帶着歪心思，就別怪我無情！」

手中的重羽扇，隨着他的動作發出一聲嗡鳴。

幾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為難。

清婉本就紅着眼，被凌厲的氣勢嚇到，竟是逼出了眼淚。

清婉身側的黑衣男子趕緊接過話解釋：「帝昶上神，昨日見面太過倉促，您兩人都明顯抵觸。」

「光是我們公主的身份，已經引起了極大的猜疑，何況是您呢？」

「是啊。」另一個男子嘆道：「況且這些年都是上神陪在公主身邊，我們以為，您至少帶着一兩分記憶。」

「只是……」他頓了頓，聲音小了很多：「您早前就說厭倦了一切，入輪迴后，早就習慣了人世間的生活。」

「所以我們沒拆穿您的身份和想法，今日實在是不得已，畢竟我們公主是神女。」

「神女之能和鳳凰一族成婚，一旦血脈旁落，會觸發神女血脈中的詛咒！」

帝諶蹙著眉，一時間分不清他們的話到底是真還是假。

姮晚卻是冷笑一聲：「若說不能成婚，我早在千年前就跟他在一起，連兒子都這麼大了。」

她牽着小糰子的手，看向幾人的眼中帶着幾分敵意：「我相安無事，這又怎麼算？」

幾人對視一眼，黑衣男子為難道：「或許當年您兩位成親的時候，您並非是真正的神女……」

「好了。」姮晚耐心耗盡，打斷道：「我今日找你們，是要問清楚和墨夷之間的淵源。」

「還有，你們說墨夷是因為神女晚晚才變成這樣，究竟又是怎麼回事，總不能不明不白的。」

「至於身份，等弄清一切，我依然會有衡量。」

「公主，我們說的全是真的。」清婉擦乾眼淚，抬手設下結界：「包括昨日尋到您也算機緣巧合。」

「便是給我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對您說一句謊言，當初您初次出藍灣谷，就遇到了墨夷。」

「那時候的墨夷，尚不是人人聞風喪膽的墨君，而是墨夷上神，他風流瀟灑，出眾無二……」

清婉說到這，話鋒驟停。

她遲疑着道：「故事說起來太遠了，不如從頭說起，包括您……」

清婉看到姮晚臉色變了，又改口：「神女晚晚的身世，墨夷的變化，以及兩位跟帝昶上神之間的恩怨……」

「所有種種實在太複雜了，只有從頭說，才能說清楚。」

她目光帶着不確定，徵詢著姮晚的意見。

姮晚蹙眉點頭：「以你覺得簡單明了的方式，不需要問我。」

清婉這才繼續往下說。

故事開始，要從神女晚晚生母的身份說起。

她生母是天君之女，名副其實的公主，卻有落入俗套的命運。

天之驕女受盡寵愛，天真活潑不諳世事，一朝偷溜出去，邂逅了魔族君主。

魔族君主對公主而言，是從未接觸過的新奇，而魔君，也對這個天真可愛的小白兔興趣濃厚。

兩人都隱瞞了真實的身份，在好奇中彼此接近。

一來二去在相處中互生情愫，公主愛上了最不能觸碰的魔族君主。

也是這時候，兩人才發現彼此懸殊的背景。

魔君和天族是多年宿敵，隔着數不清的血海深仇，不可能改變。

兩人之間的戀情本來隱忍不張揚，沒人發現，對方的身份曝光之後，兩人起初還能保持着冷靜。

他們清楚對方是不可化解的敵人，想着以後再也不見，忘卻這段美好的時光，結束不為人知的感情。

可是，深重的愛意緊緊的牽扯著兩人，放不下又忘不掉。

哪怕公主回到了天族，依舊沒能擋住魔君的步伐。

他喬裝化身，為了隱藏魔氣進入天界，甚至封印了本命魂髓。

公主見此，哪裏還記得血海深仇，只看到了愛郎為自己付出了一切！

她不顧一切，下令身邊的婢子幫忙，和魔君暗通曲款。

兩人違背身份，忘記兩人身後的懸殊，舉辦了屬於兩個人的婚禮。

但，隱瞞的再好，還是東窗事發了。

天族的公主和魔族首領的感情，足以震驚天地，天君盛怒，當即抓了公主回來關在天牢。

天君知道自己的女兒天性純良，總覺得是魔君故意引誘，盛怒之下和魔族開戰。

甚至，為彰顯威嚴，也為了堵住其他人之口，天君親自掛帥出征。

深愛的男人和最尊敬的長輩為敵，公主心都要碎了。

她不吃不喝，打算以死贖罪。

也就是這時候，公主發現自己懷孕了。

說到這，清婉看向姮晚。

答案不言而喻，公主肚子裏的孩子，就是她！

姮晚蹙了蹙眉，沒做任何回應。

清婉嘆了一聲，繼續往下說。

懷了孕的公主，頭腦竟然隨之清醒了，她意識到死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不但解決不了問題，甚至會因為她的死，讓天族魔族不死不休！

她鼓起勇氣，派人通知了盛怒之下的天君。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天君自覺丟臉，依舊放不下公主。

他風塵僕僕趕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拒絕孩子的出生，要將胚胎殺死在萌芽時。

畢竟，神魔結合乃是頭一次，誰也不知道公主腹中的孩子生下來，是神族血脈，還是魔物！

前者還好，後者……天族丟不起這個人！

公主當然不肯，她和天君周旋，同時再度藉著天君信賴，偷偷溜出天界找到魔君。

魔君知道自己和愛人的孩子，正落地發芽，高興壞了。

他承諾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要光明正大的迎娶公主，讓這個孩子生下來。

其中艱辛不言而喻，魔君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不惜跟天君定下了契約，魔族千年內不生事端，臣服於天界。

如此，魔族其他人當然不同意。

魔君散去近千年的修為，將宮殿內的寶物傾數散盡，這才安撫了部下。

公主和魔君在歷經了千辛萬苦之後，終於如願結合。

雖然依舊沒有盛大婚禮，好歹，能夠光明正大的出現在眾人面前了。

說到這，清婉嘆了一聲，似同情，又似慶幸。

帝諶只覺得離譜：「天族公主，就這麼嫁給了魔君，然後生下了你們的神女晚晚？」

清婉回答帝諶的問題，目光帶着同情，落在姮晚身上：「如果這是故事的結局，倒也好了。」

魔君和公主在一起后，的確有過幸福美滿的時光。

直到公主懷胎十年。

「十年？」姮晚蹙眉，疑惑道：「正常情況下，一年不是足矣？」

清婉咬着嘴唇，不知道如何解釋。

「天魔結合，誰也不知道肚子裏是什麼。」黑衣男子輕聲回答。

「也正是因為公主懷孕十年，實在是過於奇怪，勾起了原本平息的所有怨言。」

「不論天族，亦或者魔族，都覺得這一胎不祥，要將之扼殺。」

「魔族的人逼迫魔君，天族的人逼迫天君，就這樣，風雲再起。」

黑衣男子也無比唏噓：「魔君和公主都不肯讓步，爭執拉扯中，孩子終於降臨了。」

「傳言那日不管天上還是人間，都被紅色的霞光照亮，足足一個時辰，紅光才退卻。」

「天族的人檢查過，確認孩子並沒有魔族氣息，這才放過公主，魔君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姮晚只覺得腦中驚痛。

眼前一片模糊。

不知道是不是黑衣男子描述的語氣過於生動，她竟有種看到那時場面的感覺。

每日都有很多人來看孩子，確認孩子身上有沒有魔氣。

殿中一直在說話，在爭執，有魔君，也有公主的。

姮晚按了按太陽穴，盡量沒有表現出異常。

她細微的動作，還是被帝諶看到了。

帝諶摟着她，低聲問道：「可有什麼不適？」

「腦子有些脹痛。」姮晚隱藏了真實原因，勉強一笑：「可能是昨晚沒睡好。」

帝諶當然知道是借口，依舊順着她的話道：「要不，今日先到這兒？」

「不了，既來之，聽完再走。」姮晚順勢拉着小糰子坐在一旁的石頭上。

小糰子聽的津津有味，動作間回過神：「娘親，怎麼了？」

「沒什麼。」姮晚摸了摸小糰子的臉頰，朝清婉三人道：「繼續往下說，後來發生了什麼？」

清婉點頭，神色沉了些許。

孩子的出生，雖然平息了爭執，卻也打破了原本的平靜。

天君意外得知，孩子身上帶着一個驚天秘密，足以毀滅天族，絕對不能讓魔族知曉。

這種情況下，自然不能再讓魔君接觸孩子。

他幾番提醒公主，明著將後果告訴公主。

可剛生下孩子，正是為人母為人父最大的喜悅中，公主哪裏捨得趕走魔君。

再說這些年，公主已經徹底相信魔君的品行，也清楚他不會跟自己和天族為敵。

天君因為公主的事情，已經愧對其他人，哪裏能忍受這樣的定時炸彈在身邊？

萬般無奈之下，天君竟背信棄義，違背了和魔君的約定。

魔君為了和公主在一起，本就散去了千年修為，壓根不是天族之人的對手。

暗算之下，魔君受了重傷，神魂將散，奄奄一息。

公主傷心欲絕，自毀神魂，和魔君一起跳下了黑淵。

黑淵自天地初開就在，不論神魔，進去后全部都會化為灰燼。

魔君和公主，在黑淵中團聚了，留下襁褓中的孩子。

天君自覺愧疚，尤其是看到小孩兒和公主近乎一樣的臉，更是無顏面對。

他將公主送去了靈氣最盛的藍灣谷，命人好生照顧。

就這樣，晚晚公主在藍灣谷長大，成為了傳說中的神女晚晚。

冗長的故事終於結束，小糰子意猶未盡，脆生生的聲音打破寧靜：「之後呢？」

「被圈養在藍灣谷的小公主，為何會成為神女晚晚？」

清婉柔聲解釋：「那位小公主，名字就叫晚晚，將晚未晚。」

比起小糰子好奇的點，姮晚更想知道後續：「你不是說，帝昶上神跟小公主一起長大？」

「是，也不是。」清婉嘆道：「小公主在藍灣谷中，需要人教習引導，需要同齡人陪伴。」

「帝昶上神當時就是去陪伴晚晚公主的人之一，兩人的情誼非別人能比。」

帝諶側頭看了眼姮晚。

姮晚明顯帶着難以自已的緊張：「之後呢，墨夷又是怎麼回事？」

清婉抿了抿嘴，無奈道：「晚晚公主雖然有人陪伴，有師父教導，卻從未離開過藍灣谷，沒見過外邊的世界。」

「經常來找晚晚公主的裊裊，是位彩雀化形的小仙子，她為了逗晚晚公主開心，說起了外邊的精彩。」

「晚晚公主記住了，心生嚮往，居然趁藍灣谷天兵輪崗時偷溜出去了。」

姮晚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天族公主因為好奇，溜出去后遇到魔君，引來終生悲劇。

而被天君變相困在藍灣谷的晚晚公主，依舊在命運的齒輪下，走上了和娘親一樣的開端。

不過，晚晚小公主顯然不是和墨夷有情。

畢竟兩人不死不休，明顯是生死大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