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盤圖

蛇盤圖

蛇盤圖

「這道門,如果按照我們之前的計劃使用炸藥的話,或許會帶來極為嚴重的後果。」敖雨澤看着方形壇廟的大門,輕聲說道。

這道石頭大門並不高大,高度約三米,我推測石門的厚度不會超過三十厘米。以我們剩下的炸藥分量,只需要使用五分之一就能輕鬆將之炸開。

只是炸開這道大門之後,或許進入金字塔還有其他機關,需要留一些余量。

可現在,敖雨澤卻說我們不能直接炸開它,難道她發現了什麼秘密?這道大門根本沒有鑰匙孔或者其他開啟的機關,我想不出除了炸開它,還有什麼手段能夠打開它。

「你們看這道大門中間的圖形。」敖雨澤指著大門說道。

在大門的中心位置,是一個黑色的圓盤,圓盤上盤旋著一條白色的蛇(見圖1)這圖案看上去十分粗陋,卻別有一股神秘古樸的味道。

圖1

瑪雅人一直以羽蛇神作為至高神靈之一,地面上的庫庫爾坎金字塔本身就被稱為羽蛇神廟,因此之前我們登上金字塔頂端,在石門發現一個蛇形的圖案時,並沒有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這個時候經過敖雨澤提醒,我仔細去看這個圖案,發現這圖案十分眼熟,總覺得在哪裏看到過,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很眼熟的圖案。」秦峰看着這幅圖臉色也有些古怪地說道。

「你們有沒有發現,我們三個來自中國的人都覺得這幅圖眼熟,而其他人並沒有這樣的感覺。」敖雨澤說道。

我和秦峰都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的確,不管是艾布爾還是米特克蘭,對這幅圖都沒有像我們一樣,表現出十分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見過的樣子。

敖雨澤盯着這幅圖看了好一陣,突然用手環住整幅圖的邊緣位置,只露出中間部分,說道:「現在你們看這幅圖,像什麼?」

我和秦峰頓時恍然大悟,幾乎異口同聲地說:「太極!」

是的,這幅古老的蛇盤圖,遮住邊緣的位置,稍加變形,看上去就和我們所熟悉的陰陽魚太極圖幾乎一模一樣,所缺的不過是黑色的「陰魚」部分,少了一個白色的點作為「魚眼」。

作為中國人,不會對太極圖感到陌生,可因為這幅圖讓我們先入為主地認為是畫的一條蛇盤旋在黑色背景上,所以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想,只是本能地覺得熟悉。

現在看來,這幅圖很可能是太極圖最原始的版本。

「不過我先前讓你們看這幅圖,不是因為我發現它和太極圖很像,而是之前我曾在國內的少數民族地區,看到過類似的圖案。」敖雨澤說道。

我大吃一驚,這樣的圖案出現在瑪雅人庫庫爾坎金字塔下方几百米深的地底,說起來應該是無比神秘才對,敖雨澤怎麼可能在國內的少數民族那裏看到過?

「這是我國西南地區的彝族中世代相傳的圖案,除了代表一條作為圖騰的蛇之外,更是古人記錄的天象圖。這幅圖中心的點所代表的不僅僅是蛇眼,還指代北極點;盤卧的『蛇身』意喻四象星辰圍着北極點盤旋。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在遙遠的美洲地下數百米深處,竟然也能看到類似的圖形。」敖雨澤說道。

彝族是和塑造了三星堆和金沙等古蜀文明的冉族一樣古老的民族,至今依然保留着一些古老的風俗。此外彝族的古文字是最接近巴蜀圖語的文字,甚至有不少學者懷疑當年古蜀國的建立者除了公認的冉族和羌族外,很可能還有彝族。

如果說這幅形似太極的蛇盤圖是從上古時期傳承下來的,在彝族這個古老民族中有過傳承,也並非不可能。

和彝族、羌族等依然保持着部分古老傳統的少數民族相比,今天的漢族很可能是遠古文化異化最嚴重的民族。漢族本身就有兼容並蓄的特徵,從發展的眼光看,這是一種優秀的民族品質,可真要從考證遠古時期的文化構成來看,漢族反而不如那些少數民族那樣保留了最本源的文化傳承。雖然漢族繼承了太極八卦這一重要的文化精髓,可太極圖古老的起源和演變的過程,卻已經遺失在數千年的歷史之中。

再比如在傳統的數理文化中,和太極八卦一樣佔據着重要地位的《河圖》、《洛書》(見圖2),其來歷也一直成謎。關於《河圖》《洛書》最近的出處,比較靠譜的說法是由伏羲根據黃河中浮出的龍馬身上的圖案所創造的,後來失傳,直到南宋大儒朱熹的弟子蔡季通深入蜀地,從蜀地隱士陳伯敷手中拿回了兩幅圖,才被朱熹收錄記載在《周易本義》上。

圖2

但還有一個說法是當年蔡季通在蜀地其實找到了三幅圖,給了老師朱熹兩張,自己留下最關鍵的一張作為傳家寶。直到元末明初,著名文字學家趙謙在編纂的《六書本義》中揭露出來,將之稱為「天地自然河圖」(見圖3)。

圖3

相傳這幅圖有「太極含陰陽,陰陽含八卦之妙」,是常見的太極八卦圖的原型。

從最初底色為黑,上面有一條盤旋的白蛇,到後來形成相對的兩條龍蛇,一黑一白,形成一陰一陽的意思。再後來,相對的龍蛇演變為陰陽魚,看上去越發精緻,漸漸規範為我們今天所熟悉的太極陰陽圖。

只可惜先入為主,在主流的史學界和文化界,《河圖》《洛書》依然還是指朱熹所收錄的那兩幅圖。可從《河圖》以及太極的演變來看,怕是趙謙收錄在《六書本義》中的《天地自然河圖》,更接近於真實的《河圖》形象。

此外還有一種說法,就是《河圖》裏的「河」並非指地面的黃河,而是銀河、星河的意思。因此《河圖》的本質並非一種高深神秘的數學思想,而是代指天象。

從彝族中一直傳承的蛇盤黑底的圖案所代表的天文學的含義,似乎也印證了這一點。

此外,在河南安陽出土的殷商蟠龍紋盤,中心是一個菱形,表示北極星,一條龍繞着中心點盤旋,表示星辰繞着北極星運轉。圍繞北極星的蛇之所以變成龍,一方面是因為龍更適合表示天象,另一方面是表現北極星所代表的神靈創造萬物的思想。

傳說伏羲創造太極八卦時,就是從眾星辰繞着北極星運轉的天象里悟出了易理,推演出八卦,從而推演世間萬物的規律。再經過後人不斷的推演和總結,最終形成了今天我們看到的《易經》。所以太極八卦初始版本的《天地自然河圖》真正隱藏的秘密,有極大的可能是星象圖。

而我們眼前的石門上,這幅蛇盤圖形象和彝族古老相傳的圖案幾乎完全一致,只是把繞着北極星盤的星辰旋異成了蛇的盤卧。

甚至我還極度懷疑,這幅圖出現在這裏,是否意味着伏羲的來歷和瑪雅人預言中的第三個文明紀元的穆里亞文明有關?

從時間上推算,穆里亞文明很可能存在於幾萬年前,那麼在地底綿延數百公里的古隧道,還有這座地下城,以及地下城上方的石壁上提供光照和氧氣的神奇植物藍藻,似乎都有了一個合理的出處。

這座地下城,本身就是伏羲一族所在的第三紀元穆里亞文明所創造的,而伏羲很可能是得到了整個文明的支持才創造出太極和八卦。也正因為如此,伏羲所留下的太極八卦最初的形態,才可能和我們看到的石門上的蛇盤圖如出一轍。

「敖小姐說得不錯,我們不能破壞這道門。」艾布爾突然開口說道,將我發散的思緒拉了回來。

「你也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我問道。

「是的,這道大門上有我主留下的封印,需要解開蛇盤圖所蘊含的秘密才能得到我主的認可。否則就算我們強行用炸藥炸開大門,我主留下的寶藏也會消失。那樣一來,這個世界逐漸走向毀滅幾乎會成為定局。」艾布爾十分鄭重地說。

「可這只是一幅很簡單的圖案,除了是象徵圍繞北極星旋轉的星河外,還隱藏着什麼秘密?」我有些崩潰地說。

「這就是我們必須要你和敖雨澤跟隨我們一起來的目的,因為只有你們兩個人身上的金沙血脈,才能揭開蛇盤圖的隱秘。」秦峰突然說道。

「什麼意思?你似乎知道很多東西……」我警惕地問。

「畢竟,我是意識世界中他的兒子。之前我的大部分記憶都被封存在潛意識深處,可現在,這部分記憶已經蘇醒了。」秦峰淡淡地說。

「這也就是你最終選擇背叛我們的理由吧……或者說,這根本談不上背叛,你只是選擇回到自己的族群,因為從靈魂本質上說,你根本就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

「每個人總歸有一些身不由己的事要做。有時候我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蝙蝠,說是獸類吧,又有翅膀能飛,說是禽類吧,卻又是胎生的哺乳動物。」秦峰有些感慨地說。

我頓時沉默了,秦峰在這個世界至少生存了十幾年,而且是以一個正常人類的身份生活的。我估計這樣的情況下,他多少對這個世界有些感情,心中對自我身份的認知產生迷茫,也情有可原。

「打開蛇盤圖,的確需要你們兩人身上的金沙血脈。難道你們沒有發現,金沙血脈作為最為珍貴的原始神血,本身只能同時被兩個人繼承,並且還必須是一男一女嗎?」艾布爾臉上浮現出神秘的笑容,說道。

「也就是說,金沙血脈實際上對應的是伏羲和女媧?可是我記得在蛇神殿的時候,秦峰和葉凌菲被神血污染,也是顯出人首蛇身的形態。最關鍵的是,秦峰和佔據葉凌菲身體的秦怡,在意識世界當中,本身就和伏羲女媧一樣,是一對兄妹吧?」我想起之前看到的伏羲女媧交尾圖,冷冷地說道。

「小康,你難道沒有發現嗎,世間萬物皆分陰陽,現實世界是陽面,意識世界是陰面,也就是神話傳說中的冥界。可真正的意識世界並非人死後靈魂去的地方,而是現實世界的一個投影,所以在那裏也有山川河水,有萬事萬物,只是全都是虛幻。這種投影更多的是針對有意識的智慧生命,所以從本質上來說,我們兩個人應該是同一個人的不同面,甚至如果你將我當成是你精神分裂后多出的一個人格,也未嘗不可,只是這個人格後來有了能夠操控的軀殼而已。」秦峰淡淡地說。

我覺得整個腦子都懵了,秦峰的靈魂從本質上說是我的另外一個人格,那麼他的妹妹秦怡呢?

似乎發現了我的疑問,秦峰接着說道:「你沒有猜錯,秦怡的人格所對應的是敖雨澤,所以她行事遠比我果斷凌厲。當她降臨到現實世界后,加快推動了我父親的計劃。而我們兩個都一樣,會因為感情而在一些事情上猶豫不決,以至於我父親也難以忍受。」

「我早就懷疑這一點了,佔據葉凌菲身軀的秦怡,很多行事風格和我十分像,我幾乎都以為那是我的克隆體。現在看來,這算是意識的複製。」敖雨澤冷笑道。

「所以我和秦怡雖然在靈魂本質上對應的是伏羲和女媧,實際上是這兩個上古時期神靈的一縷精神殘念補全而來的。而你們兩人卻不一樣,你們繼承了這兩個神靈在現實層面的神血,這是我和秦怡所不具備的。」

「可敖雨澤身上本來並沒有金沙血脈啊,那只是一個意外……」我無力地反駁說,聲音越來越低。因為我很快反應過來,在梓潼地下石窟中所經歷的一切,本身就是世界樹組織的一個局,要不然我當初不可能輕易地將敖雨澤從時光之沙的封印中解救出來。

「在《周易》裏面,創生天地的源頭稱為『太極』。今天的太極圖分為陰陽兩部分,也就是所謂的太極生兩儀,陰陽魚在某種程度上說代指男女。而『太極』這個名字本身,從字面意思講是指『太一天極』。太極圖從本質上說是天象圖,古代的天極星即北極星,也是人格化的天神上帝。在古代天文學的認知中,北極星是唯一居中不動的星辰,太一神是至上唯一的主宰神靈,其核心意象在於唯一、不變。對於一切都在變動中發展的生生不息的世界,這不動不變的唯一存在,就是宇宙的中心。」

我想起在華夏傳統文化中,北極星也叫勾陳一,而勾陳所代表的神靈是著名的勾陳大帝。勾陳大帝全稱叫勾陳上宮天皇大帝,也叫太極天皇(註:和日本的天皇完全是兩回事,指天界的皇帝),在中華文明的文化中,應現為伏羲天皇,是天地群妖之首。從某種程度說,蟠龍紋盤以及蛇盤圖中心點所象徵的北極星,實際上膜拜的正是伏羲本身。

此外勾陳大帝有一個極出名的手下,名為「騰蛇」。《易冒》中提到騰蛇時說:「騰蛇之將,職附勾陳,游巡於前,權司己日。」

而騰蛇的形象,是一條長著羽翅的巨蛇。這樣的形象和瑪雅人所供奉的羽蛇神,幾乎毫無二致。這似乎也從側面印證著伏羲的存在很可能和瑪雅人所預言的第三紀的穆里亞文明有着密切的關係,並且極大地影響了瑪雅人的文明。

只是後來不知道是伏羲沉睡的時間太久還是怎麼,巴蛇神連同其他四個古蜀神靈一起背叛了伏羲,這才讓伏羲在古蜀國末期,利用五丁將其留在現實世界的肉身斬殺。

五丁屬於同樣具有神血的巨人種族,這和伏羲本身也有關係。

根據《帝王世紀》載:「燧人之世,有巨人跡,出於雷澤,華胥以足履之,有娠,生伏羲於成紀,蛇身人首,有聖德。」根據神話傳說,伏羲是其母華胥感巨人足跡而生,和歷史上消亡的巨人種族本身有某些關係,而所謂的巨人種族,很可能代指瑪雅人所預言的第二個文明紀的美索不達米亞文明。

如此說來,伏羲在神話時代,應該有多個化身,一方面是教導人類文明的「人皇」,另一方面在神靈體系中先後化身為太一、勾陳等至高神靈。這種統治三界眾生的意象,一直伴隨着伏羲,只是後世能從浩瀚的典籍中找出幾者共同點來的,寥寥無幾。

並且伏羲有一個很重要的手下——騰蛇。在美洲,騰蛇化身為羽蛇神,但在古蜀時期,化身為巴蛇神,因此巴蛇神和瑪雅人供奉的羽蛇神,應該是同一個神靈。

其實早在先秦時代,伏羲所化的「太一」已經是一種兼有星、神和終極物三重含義的概念。此外在道家體系中,太一的「一」化為「三」,即三清,也暗合易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易理。

作為東方世界的至高神靈,和西方宗教中的唯一神「上帝」是對應的。巧合的是,西方文化中的上帝也是聖子、聖父、聖靈三位一體的,而世界樹這個半宗教的組織所真正祭祀的神靈明明是東方的伏羲,可因為深受西方文化影響,內部對於繼承者的稱呼是具有西方色彩的「聖子」。

太一作為北極星之神明和最高天帝,最早的記載出自先秦時期,此外漢代墓葬中出土的藝術品中出現了一些關於太一的圖像,因此對太一的信仰在兩千年前曾影響到了整個漢族,只是在後續的歷史演變中被新的神靈玉皇大帝所替代。不過太一作為文明初期最重要的神靈,在所有的神話體系中依然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意識世界本身就是現實世界的暗面,也正因為我和妹妹是你和敖雨澤的精神暗面,我們之間才擁有無法斬斷的命運線。哪怕沒有我們經歷的一切,命運的力量依然會讓我們匯聚到一起,然後完成……他的佈局。」秦峰聲音有些乾澀地說。

「你說的他,是古神伏羲,還是你的父親?」我問道。

「當然是我的父親。伏羲是這個世上最古老的神靈,存在的時間可能比神話時代都早,它很可能屬於一個未知的史前文明。這個文明應該是以蛇身人首作為特徵,看上去如同妖物。因此說上古時代是被妖族所統治,也說得過去。而這樣的神靈,哪裏還需要佈局。依靠自身的實力直接碾壓過來,我們這些隨波逐流的小人物,又怎麼可能抗衡?」秦峰唏噓道。

「我主依然在沉睡,只是偶爾降下神諭,而秦先生的父親雖然沒有信奉我主,但在我主的神諭之中,將是世界樹極為重要的合作夥伴。」艾布爾說道。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一直覺得秦峰和艾布爾的關係有點奇怪。儘管在表面看來秦峰在世界樹組織中的身份極高,卻總和這個組織存在一些難以言說的隔閡,原來他父親和這個組織只是合作關係,並非能夠直接控制世界樹。

真正控制世界樹的,是依然陷入沉睡的古神伏羲。不過作為神靈,這種控制僅僅是信仰上的,估計沉睡的神靈也沒有興趣去管信眾建立的組織中的雜事。

世界樹和秦峰的父親,也就是意識世界中的文明首領,並非完全屬於同一陣營,僅僅是合作的關係。我隱隱感覺到其中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只是一時間想不到要如何利用這一點。

兩者並非一個陣營,那麼利益訴求肯定不一致。聽艾布爾的口氣,他們絕對不希望這個世界走向毀滅,而秦峰的父親卻想着能夠讓意識世界中的生命體入侵現實世界。

可當這件事發生了,世界在物理層面上儘管沒有任何毀滅的跡象,可對人類本身來說,這和世界末日沒有任何區別。畢竟人類到時候可能連自身的身體都無法控制,只能被抹除意識成為容納那些意識生命體的軀殼。

世界樹組織的訴求,很可能是讓所信奉的神靈伏羲從沉睡中醒來。這個訴求應該和意識世界的精神體文明有衝突的地方,或許這就是我們一直尋找的契機。

「那麼,開始吧,或許在這座地下金字塔內部,有我們想要的東西。我有一種預感,我主很可能在下方給我們留下了豐盛的禮物。」艾布爾說道。

我和敖雨澤對視一眼,心情略微沉重地劃開了手指,將冒出的血珠塗在了蛇盤圖的眼睛位置,也就是這幅圖所代表的北極星。

很快,我們的血液交融在一起,然後滲入這條看上去很粗陋的蛇的眼睛,讓原本黑色的蛇眼,變得鮮紅起來。

蛇盤圖上的白色蛇影,緩緩旋轉起來。隨着金字塔下方不停響起巨大的機關運轉的轟鳴,我們幾人所在的整個平台,開始朝地下陷落。

巨大的變故讓我們差點站不穩,扶住了周圍的石頭欄桿。過了好一陣,平台才停止下降,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已經處於金字塔內部和塔基平行的位置了。

「幸好沒有使用炸藥,想不到進來的方式是這樣。如果使用炸藥的話,很可能會炸毀機關,那麼我們永遠也找不到進入此地的方法了。」艾布爾唏噓道。

我沒有理他,而是看向黑漆漆的四周。這裏周圍沒有發光藍藻,因此幾乎沒有光線,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通常敏銳的視覺並不會比常人更強。不過這樣一來,我的聽覺似乎更加靈敏了,隱隱聽到遠處似乎有翅膀撲閃的聲音傳來,並且這聲音越來越近。

「小心,有什麼東西飛過來了。」我提醒道,然後打開了手電筒。

其他人攜帶的手電筒也相繼亮起,這個時候一名精銳突然哎喲了一聲,手使勁在身上扑打。我們將電筒光移過去,發現他身上正趴着一隻造型古怪的鳥類,翼展約有一米。

我們看不到這隻怪鳥的頭和身子,只能看到長長的覆蓋着羽毛的尾巴,約有五六十厘米長。

很快我們反應過來,這並不全是尾巴,這本身就是怪鳥的身體。因為它的身體,和一條長滿羽毛的蛇沒什麼兩樣。

「是羽蛇!」米特克蘭張口喊道,語氣中帶着一絲恐懼。

我們吃了一驚。一直以來,我們都以為羽蛇是在瑪雅人的神話中出現的生物,就像巴蛇神一樣,雖然存在過,但現在不可能再度出現,頂多就是其意識會在血祭中降臨。

可現在,卻有一條真正的羽蛇出現,還攻擊了我們。儘管這羽蛇比傳說中的羽蛇神小了千百倍,可是其形態的確是羽蛇。

而且從空氣中傳來的越來越近的翅膀撲扇聲音來看,這樣的長度不到一米的羽蛇,怕是數量不菲。這完全是一個生長於地下世界的未知生物群落。

這個時候,被羽蛇咬中的世界樹成員,捂著傷口倒了下去。而那條羽蛇,更是兇悍地在他的傷口位置不停撕咬,最後除了翅膀外,身體的前半截竟然都鑽了進去。

而這名倒霉的世界樹成員,身上露在衣服外的皮膚,開始有灰白色的羽毛生長出來。在短短的一兩分鐘內,他就被體內生長出來的羽毛包裹,屍體蜷縮成一個球形,這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個長滿羽毛的大怪物。

「這就是所謂的羽化?看來羽化並不是成仙,而是成為羽蛇繁殖的溫床。」敖雨澤看了一眼長滿羽毛的屍球,冷聲說道。

「飛過來的羽蛇很多,大家小心。」我深吸一口氣,將戮神釘拿在了手上。

「這應該是穆里亞文明消失前留下的防護手段,只有羽蛇神真正的傳人,才可能避開羽蛇的攻擊。」艾布爾大聲吼叫道。

這個時候,飛過來的羽蛇已經鋪天蓋地地佈滿了周圍的空間,數量至少有上千條。面對如此數量的羽蛇,所有人的臉色都開始變了。

「先撤退。」敖雨澤一邊用短刀砍斷了兩條撲過來的羽蛇,一邊冷靜地說。

「羽蛇的毒素雖然厲害,但是身體並不強韌,普通人用刀也能殺死。唯一可怕的是,這些東西數量太多了。」我也殺死了一條羽蛇,發現這些傢伙並沒有想像中難纏,當然前提是不被它咬中。

不過我估計,如果我和敖雨澤身上的血脈真的來自古神伏羲,而羽蛇的老祖宗羽蛇神又是伏羲的手下騰蛇的化身,那麼這些羽蛇的毒素對我們兩個應該不起作用。

不過,我們都不打算親自嘗試這一點。

只是艾布爾看向我們的眼神,似乎躍躍欲試。我連忙和敖雨澤一起,朝空曠的金字塔其中一個有風的方向跑去。秦峰和艾布爾等人也立刻跟在我們身後。

一路上被我們殺死的羽蛇至少有幾十條,不過這數量比起龐大的羽蛇群來還是微不足道。沿着有風的方向,我們到了一道敞開了一條縫隙的石頭大門外。這個時候我們才看見,在金字塔內部的石壁上,倒掛着無數人頭大小的球體,這些球體表面都覆滿羽毛,顯然,這些球體就是翅膀蜷縮成一團的羽蛇。

這些羽蛇暫時還沒有蘇醒。我們試着挪動石頭大門,但大門卻像卡住了一樣,無法挪動分毫。

「炸開它。」艾布爾說道。

「可這樣一來,這裏所有的羽蛇都有可能被驚醒。」米特克蘭一邊用手中鋒利的砍刀殺死飛撲過來的羽蛇,一邊急促地說道。

「不炸開它離開這鬼地方,我們還能堅持多久?」艾布爾搖頭說道,然後接替了米特克蘭的位置,讓米特克蘭騰出手去安放塑膠炸藥。

半分鐘后,我們在米特克蘭的提醒下,朝兩邊分散。找到大廳內的掩體藏好后,米特克蘭按下了起爆器的按鈕。

巨大的爆炸聲在金字塔內響起,因為內部結構獨特,爆炸產生的回聲持續了好一陣才緩緩散開,所有人的耳朵都轟鳴不已。至於五感敏銳的我,耳鳴的感覺就更深了,總覺得耳邊有什麼細小的聲音在縈繞,其他人說話也聽不怎麼清楚。

不過意外的驚喜是,得益於金字塔內部的錐形空間結構,爆炸產生的音爆讓將近三分之一的羽蛇跌落在地,不停抽搐,其餘懸浮在空中的羽蛇也飛行得搖搖晃晃,像喝醉了酒一樣。

哪怕是寥寥可數的幾條沒有什麼事的羽蛇,這個時候也顯得十分茫然,並沒有馬上撲過來。

而先前阻擋我們的石頭大門,被炸塌了一半。當然代價是我們僅剩不到一公斤的炸藥了。

鑽入大門后,我們發現這是一個向下的螺旋斜坡。沿着斜坡走了很長一段距離,我們進入一個地宮,裏面遍佈着石頭走廊和石頭房間。

這個地宮的牆壁上,刻畫着不少疑似瑪雅人人頭側面的圖案,一時間看不出這些圖案代表着什麼。

「這是一處迷宮。」只朝前面走了二十幾米,我們就明白過來。這個地方儘管沒有什麼古怪生物出現,可四通八達的通道和幾乎一模一樣的房間,都說明了要想走出去並沒那麼容易。

正當我們想要退出去時,迷宮當中傳來地震般的震動,我們身後的通道裂開了一道縫隙,飛快地朝後退了七八米。接着,旁邊的房屋移動過來,將後面的道路堵得嚴嚴實實。前方的道路也出現了一些變化,和我們之前看到的樣子大相徑庭。

我們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在一兩分鐘內發生。如果說這裏只是一座迷宮,我們還有一定把握走出去。可這座迷宮居然能移動和變換位置,在沒有找到迷宮移動的規律之前,就算是武侯再生,也不敢說能輕易找到出口。

先不說是什麼力量導致了這一切,這種移動多久時間會發生一次,每次變化后是否還有其他機關或者怪物出現,這一切都讓我們幾個人感到頭疼。

「這些瑪雅人的側面頭像,應該是數字。」艾布爾研究了一陣石頭房屋上的人頭像,突然說道。

「數字?瑪雅人的數字,可是夠複雜的。」我看着造型和線條極為繁複的瑪雅人側面頭像,感慨地說。

「其實瑪雅人也有比較簡易的計數方式,就是用三個符號來組成所有數字。三個符號,一個貝殼代表零,一點代表一,一杠代表五。古瑪雅人用這三個原始符號就能演變出零到十九的二十個遞增數字。」艾布爾解釋道。

「最大的數字是十九,那二十以後的數字怎麼辦?」我好奇地問。

「瑪雅數字是二十進階,也就是二十進位,和我們所採用的十進位以及計算機語言的二級制都不同,但是這種進位在天文學上有相當大的作用。最初瑪雅人以卵石進行計數,他們會在一位堆中放入十九顆卵石,當加入第二十顆卵石時,就抹去一位堆,在二位堆中放入一顆卵石。一位堆中的一顆卵石代表一個單位,二位堆中的一顆卵石代表二十個單位,三位堆中的一顆卵石代表四百個單位(20×20=400),以此類推。正如我們最常使用的十進位是以十的冪次進行排序的,瑪雅所採用的二十進位是以二十的冪次來排列的。」艾布爾顯示出對瑪雅文化的深刻了解,看來世界樹組織的總部修建在庫庫爾坎金字塔附近,也不是毫無道理的。

「那麼有沒有可能,這些瑪雅人側面像代表的數字,就是這個移動迷宮的規律,只要解開這些數字中隱藏的規律,我們就能找到走出迷宮的方法。」敖雨澤側過頭問道。

「很有可能是這樣,不過首先我們得找出這些數字到底意味着什麼。這樣,我將瑪雅人的側面頭像所代表的數字告訴大家,然後大家分頭行動,將所有房間外面的數字記錄下來。」艾布爾說道。

敖雨澤當即反對:「不行,這裏是迷宮,如果分頭行動,我們怎麼會合?總有人會在迷宮中迷失方向,更不要說我們沒有摸清迷宮移動的時間規律,就這樣分開,風險太大了。」

我和秦峰也點點頭,表示反對艾布爾的提議。至於米特克蘭則是不置可否,畢竟以他在世界樹中的身份,還是得聽艾布爾這個聖子的。

艾布爾聳聳肩,只能和我們一起,用最笨的辦法:大家一起行動,記錄我們視線範圍內能夠找到的石頭房間外牆上的瑪雅人側頭像,然後將其代表的數字記錄下來。

很快我們發現,這裏的房間數量並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多,只有六十四個。

這個數字頓時讓我想起中華文明中一個重要的文化特徵——八卦。再加上之前的蛇盤圖本身是太極圖的原始版本,那麼這個迷宮中六十四個房間所代表的數字,很可能就是八八六四十個卦象。

在遙遠的美洲大陸,數百米深的地下,很可能修建於五萬年前的地下迷宮,其房間數量所代表的,竟然是蘊含着中華文明最深智慧的八卦卦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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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古卷(套裝全4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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