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九章(5)

56.第九章(5)

「不許動,動就打死你們!」

老鼠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舞足蹈著,嘲弄偵察員。***他怒火上沖,咬牙切齒,罵一聲:

「狗日的老鼠!今日讓你們知道老子的厲害!」

話出口,扳機倒,只聽得轟隆一聲響,彷彿起了一個炸雷。一溜火光過去,屋子裏硝煙滾滾。硝煙散后,偵察員欣慰地看到,那些老鼠被他一槍打得七倒八歪,沒死的只恨爺娘少生了四條腿,躥梁越檁,飛檐走壁,頃刻間跑得無影無蹤。偵察員驚惶地看到,這一槍雖然打跑了老鼠,但也把老革命的臉打得千瘡百孔,像篩子底兒一樣。他抱着槍,倚著牆,雙腿軟,不知不覺臀着地,心裏叫不迭的苦。他想到,老革命肯定是先逝世,然後被耗子們糟蹋了遺體,但誰也不會相信這事實,看到老革命那顆佈滿鐵砂子的頭臉,誰也會認為他是先中了槍彈而後又被老鼠們破壞了五官。丁鈎兒丁鈎兒,這一下你跳到長江里也洗不清了。長江比黃河還要渾。「聖人出,黃河清,千家萬戶放瓜燈,什麼燈,冬瓜西瓜南瓜燈。什麼燈,什麼燈,黃瓜倭瓜腦袋瓜子燈。」一兒時唱過的歌謠,清脆地、充滿神秘意味地在精神崩潰的特別偵察員耳畔響起,聲音由遠而近,由模糊而清晰,由微弱而響亮,最後變成了輝煌的、行雲流水般的童聲大合唱。而站在幾百個兒童構成的方陣前領唱的,竟然是久違了的兒子。兒子穿着雪白的襯衫,蔚藍色短褲,猶如在蔚藍天空上翱翔的一朵白雲,猶如一隻在蔚藍大海上漂游的海鷗。兩行熱酒般的混濁液體從偵察員的雙眼裏流出,浸濕了面頰和口角。他站起來,對着兒子伸出了手,那個蔚藍雪白的小傢伙,卻緩緩地遠去了。塞滿他的瞳孔的,是他與老鼠們一起製造的慘象,一樁必將震動酒國的虛假的但卻有嘴難辯的兇殺案。

在兒子的迷人面孔的引導下,偵察員走出烈士陵園的門房,看到那匹曾讓自己毛骨悚然的、斑斕猛虎一樣的大狗,伸著腿側歪在一棵翠柏下,狗嘴裏流着鮮血,看樣子是中毒而死。偵察員丟魂落魄一樣,彎著腰,從鐵門上的狗洞裏鑽出去。坑窪不平的破舊瀝青路上,遠遠近近沒有一個人,只有一根孤獨的水泥線桿,戳在路邊,並把一條長長的影子,畫在路上。血紅的夕陽照着偵察員的臉,他悵悵地面對夕陽站着,想了好久,也不清楚想了些什麼。

火車穿越酒國市出的鏗鏘聲,給了他一些行動的靈感。他沿着道路,模模糊糊地感到自己在往火車站的方向走去。但橫在他面前的,卻是一條在暮色蒼茫中流金溢彩的河流。河上景色很美,有幾條綵船,咿咿呀呀地朝落日的方向滑過去,船上坐着的男女們似乎都是侶,只有侶才摟着脖子目光痴迷無無語。船尾站着一位穿着古老衣裙的矯健女子,探頸引臂,划動大櫓,攪破一河金琉璃,也攪起滿河的腐爛屍體的味道與熱烘烘的酒糟味道。偵察員感到她的勞動帶着很多的矯揉造作,彷彿她不是在船上搖櫓而是在舞台上表演搖櫓一樣。一條船滑過去,又一條船滑過去,一條一條又一條。船上客都是那種痴迷迷的侶模樣,船尾女都是那種矯揉造作模樣。偵察員感到,船上客和搖櫓女都彷彿是從一家專門學校里嚴格訓練出來的。後來,他不知不覺地跟着船的隊伍,沿着河邊鋪了八角水泥板的路面往前走。深秋的河邊楊柳葉片凋零,殘存的枝條上的葉子都宛若金箔剪成的,美麗而貴重。跟着船行走的丁鈎兒,心境逐漸平靜,把人間的煩惱事一件件逐漸忘卻。有人走向朝陽,他走向落日。

河流拐了彎,眼前出現了一片比較寬闊的水面。許多古舊的紅樓里,已是一窗窗燈火。船一隻只傍岸泊定。那些痴男恨女們,魚貫上了岸,消逝在繁華的街市裏。偵察員也進入街市,感覺到一種虛假的歷史氣氛。街上行人,都像鬼影子一樣。這種飄忽不定的感覺使他身心輕鬆,他感到自己的腳步也飄起來。

後來他隨着人流進入一座娘娘廟,見一些漂亮女人跪在粉面朱唇的金身娘娘膝下磕頭。那些女人都把屁股坐在自己的腳後跟上。他入迷地觀賞著那些尖尖的鞋後跟,看了好久,滿腦子都是鞋後跟踩出來的坑坑窪窪。有一個剃著光頭的小和尚,拿着一個彈弓,躲在一根柱子后,射泥丸,打磕頭女人的屁股,每打中一次,娘娘膝下就出一聲尖叫。尖叫過後,小和尚就雙手合十,閉着眼念佛號。丁鈎兒想不明白這小和尚是何心態,就上去,屈起中指,在那光頭上敲了一下。小和尚一聲尖叫,竟是女孩聲嗓。數十人圍上來,齊吒他耍流氓,調戲小尼姑,像魯迅先生筆下的阿q一樣。一個警察卡住他的脖子,把他拎出廟門,往前一推,又在屁股上加一腳,丁鈎兒一個狗搶屎,趴在廟前石階上,碰破了嘴唇,動搖了門牙,流了一嘴腥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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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神(酒國)(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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