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我猜,在卡薩布蘭卡有很多傷心人。

第378章 我猜,在卡薩布蘭卡有很多傷心人。

第378章我猜,在卡薩布蘭卡有很多傷心人。

林茜在辦公室的時候,想找今天的報紙看,卻發現一份也沒有了。吳悅有些古怪地擋在她面前,「今天不出去採訪?」

「一會兒去平安保險公司。」她隨即問,「今天的報紙呢?我得看看有沒有漏報新聞。」

「沒有。」吳悅連忙回答,「我已經看過別家的財經版了,什麼新聞都沒有?」

「什麼新聞也沒有?」她的回答讓林茜有些奇怪。

「走啦,我也要出去採訪,咱們一起。」吳悅挽著林茜的胳膊說。

林茜狐疑地看着她,不安地說:「是關於順城的嗎?順城又有什麼負面報道?」

「不是,不是!」吳悅連忙擺手,「是我找你有事……我想跟你談談,易泰。」吳悅閃爍其詞,更讓林茜懷疑起報上有什麼不好的新聞。

正遲疑的時候,林茜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小灣。

「蘇啟俊怎麼回事呀?」小灣劈頭蓋臉地問。

「什麼怎麼回事?」

「他怎麼要和什麼萬峰的大小姐訂婚?」小灣脫口而出。

林茜的肩膀劇烈地搖晃了一下,臉變得灰白,在幾秒鐘的停滯后,她抬頭看了吳悅一眼。她知道吳悅為什麼不讓她看新聞,而是急急地要把她帶離辦公室了,所有人都知道了,除了她!

「茜茜!茜茜!」小灣在電話那邊着急地喊著。

她握著電話,想要出聲卻發現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的喉嚨被捏得緊緊的,她想起她和易泰分手的那天,那種疼痛的感覺,又排山倒海般地湧向內心深處。

她懵懵地,由著吳悅接過她手裏的電話對着那邊說:「我是吳悅。」

「她好像還不知道。」

「我會陪着她。」

合上電話的時候,吳悅輕輕碰了她一下,小心翼翼地問:「林茜?」

她的腦海中有很多尖銳的聲音,像是汽車急剎車時在路上劃出的聲響,又像是剪刀在摩擦時讓人心驚肉跳的聲響……

「林茜?」

「生日快樂。」她突然在胸腔里擠出這四個字。他給她過生日還只是前幾天的事,他說生日快樂,他送了她一份彌足珍貴的禮物,但轉眼間,就什麼都沒有了。

她和他在一起,就猶如乘坐最瘋狂最刺激的過山車,在最高的地方失控摔下來的不是過山車,而是她。

「小灣馬上來。」吳悅說,「我們一起……」

「也許這只是個假新聞。」林茜突然笑起來,「對,又是那個傳真發來的新聞稿吧?這樣的新聞怎麼能不核實就刊登出來呢?」

「林茜?」吳悅看着臉色煞白的她,憂心忡忡。

「我不會相信。」林茜仿若自言自語,「一定不會相信。」

「別這樣。」吳悅眼眶一紅,「林茜,會過去的。」

「我想去順城找他。」

「好,我陪你!」吳悅握住她的手,林茜並不拒絕。她真的需要一個人陪着她,因為她害怕聽到他親口的承認,她會忍不住。

她們到順城大廳的時候,林茜給蘇啟俊打了手機過去,卻一直沒有人接。再撥,再撥……那邊就變成了一個溫潤的女聲——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林茜感覺自己要把手機握出水來,嘴唇顫慄得說不出話來。吳悅找到前台,出示證件,「我們是《商務晚報》記者,想採訪一下你們蘇啟俊總經理。」

「很抱歉,總經理有交代下來,不接受任何採訪。」前台小姐微笑着說。

吳悅瞪了她一眼,「那我可以找你們宣傳部門嗎?」

「抱歉,總經理特別交代了,不接受《商務晚報》的任何採訪。」前台小姐依然微笑。

吳悅氣得要跳腳,看來蘇啟俊已經知道她們來了。

林茜也聽到了她們的對話,輕輕垂下眼帘。原來,他已經到了連見也不願見她的地步。

吳悅想了一下,拿出手機給易泰打了個電話,讓他下樓。

林茜見到易泰的時候,她的嘴角扯出一些笑容,「抱歉,打擾到你工作了。」

「茜茜。」他抬起手握緊她的肩膀,微顫著說,「對不起。」

「又不是你要訂婚。」她揚起面孔,平靜得像是最透徹的水,但這樣的隱忍卻更讓易泰心痛不已。

他欲言又止。

「易泰,他們不讓我們上去。」吳悅說,「你能夠帶她去見見他嗎?」

易泰微微點頭,牽過林茜的手。

還是那間辦公室,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是在那裏。現在,她再一次來到這裏,心情卻是大不一樣。

「可以嗎?」易泰輕聲地問。

她點頭,卻站在門口許久,不知進退。

「我就在門口等你。」易泰握了握她的手。

她沒有叩門,直接推門進去。在見到他的那個瞬間,所有積攢的力量都被抽走了,眼淚撲簌撲簌地落了下來。

他背對着門站在落地窗前,卻彷彿知道是她,沒有轉身。

「你要訂婚了?」她的手合攏起來,指甲陷進掌心裏。

有幾秒鐘的靜默,然後他緩緩轉身,注視着她悲傷的臉。她眼神里的痛足以把他腐蝕得體無完膚。

「遊戲結束了。」他冷漠的一句話,如閃電一樣把她狠狠地劈中了。

她凄然地笑了笑,走到他的面前,抓住他的衣襟,哀哀地說:「我知道你對她沒有感情,是因為順城你們才聯姻的?」

他輕輕拂開她的手,「林記者,就算這只是一場聯姻,但你可以阻止嗎?你以為你是誰?」

他的話像一道拉鏈,在她的心上輕輕地拉開一個口子。

蘇啟俊拿過一張空白支票遞給她,「你可以隨便填一個數字,這個我出得起。」

她難以置信地盯着他的臉,不相信他會說出這樣殘忍決絕的話。

半晌后,她說:「我走了。」她是該走了,她來就是自取其辱,她來就是不自量力。她以為她是誰?她不過是他身邊的一個過客,他身邊的女人應該如過江之魚,她憑什麼就妄想這個鑽石一樣的男人會專情於她呢。

她緩緩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又突然轉身,撲到蘇啟俊的懷裏,淚流滿面地抱住他,這股力量讓他禁不住朝後撞到辦公桌上。

「我知道只是一點,你對我的喜歡只一點,對我的興趣只一點,那好吧,就讓我留在你的身邊。」她語無倫次地說,「讓我在你的身邊,再多一些時間好嗎?好嗎?」

「林記者!」他一把推開她,厲聲地說,「請你自重!」

「不可以嗎?我什麼都不要,不要錢,不要身份……」她泣不成聲。

他冷酷地說:「除了錢,我什麼都不能再給你了!」

這句話,輕飄飄地壓碎了她。

她為自己的瘋狂和自賤而慚愧起來。為什麼每一次她都要去哀求呢?她為什麼不能自尊一些,為什麼不能灑脫一些,不就是被甩了嗎?不用十八年,她就可以重生!

她開始在包里胡亂地翻找,嘩啦一聲包被整個翻了過來,甩了一地的雜物。

他們都怔住了,因為那個錄音筆——被摔碎了。

她顧不得撿,只是在地上找到他的那串鑰匙。是的,鑰匙,他只是用這一串鑰匙來界定了她的身份,從頭到尾他一句承諾都沒有。她是一個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傻瓜,她瞎了,瘋了,混蛋才會這樣來愛他。

她把他的鑰匙放到他的桌上。

「這個,你確定不要?」他手裏握著那張支票,臉上依然是漠然的表情。

悲憤之中她抬起手來,這一次他沒有攔,他曾說過,他從來不會讓女人打他的臉,但他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她的手在空中輕輕地落了下來,深吸一口氣,顫聲說:「你想用這一個耳光來清算嗎?不!蘇啟俊,我永遠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你欠我,你一輩子都欠我!」

他無動於衷。

她伏下身默默撿拾散落了一地屬於她的東西,也許她的心永遠也沒有辦法撿拾得完整了。

一夕忽老。

走出蘇啟俊的辦公室時,她想對易泰笑一下,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抬起手緊緊地把她攬進懷裏,任憑她的眼淚打濕他的衣襟,還有他的心。

他們誰都不知道,與他們一門之隔的蘇啟俊,靠着門緩緩地坐下去,此刻的他才是被打回原形的蘇啟俊,難受積壓在他的身上,心如刀絞。

他一輩子都欠她,一輩子都只能欠她了。如果真的有來世之說,他一定要做那個被她辜負的男子,償還她所經歷的痛苦。

他們誰都不放心她,小灣執意地要帶她回自己家,她去買了滷菜,開了紅酒,她對林茜說:「他不會幸福,他不配幸福。」

林茜只抱着頭坐在地板上,她的肩膀一顫一顫的,沒有一點聲響,但整個人卻縮成一枚悲傷。

吳悅垂下眼去。

小灣捂著嘴哭了出來。

易泰坐在她的身邊,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

哭吧,也許這樣撕心裂肺地哭過以後,就會忘記那些傷害,忘記那個人給你心上的一刀。

只有深深地愛過,才知道悲傷有多重,只是一根稻草,也可以壓垮你。

那一整夜,無比地漫長,好在她的身邊,還有他們,可以輕輕地靠一靠。

安暖找到蘇啟俊的時候,他在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他手裏握著酒杯,把臉貼到枱面上,自言自語地說着話。

安暖在服務生的幫助下,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他扶上車。他緊蹙著眉頭,整個人就像徹底敗了下來,毫無鬥志。這還是蘇啟俊嗎?她以為他已經足夠強大,強大到不會再讓自己受到傷害,她以為她再也不會看到這樣落魄失意的他。

那一次見到是什麼時候,是兩年前,當她跟他說,她想跟別的男人在一起的時候。

不,這不是事實。

她欺騙了他,她一直都愛着他,從很小的時候起。那時候她總是跟着他,就像他的影子一樣。後來她的父母找到了她,要接她離開孤兒院。她的心裏,是責怪着他們的,她不願意被帶走,不願意跟他分離,但又不得不跟着他們離開。

她一直在等待着與他的重逢,所以她一直很努力,努力地讓自己成為出眾優秀的女人,努力讓自己變得美麗妖嬈,她要在他見到她的時候,會大吃一驚。呵,那個小小的黃毛丫頭,那個總是怯怯地跟在他身後的小女孩,原來也會變得這樣的漂亮。

這是她的信仰。

沒有人比她更愛他,如果讓她為了他去死,她也會毫不猶豫!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多快樂,多幸福。她覺得,也許上天讓她經歷不幸就是要還她這樣一份愛情,她每天都和他廝守在一起,她幾乎捨不得入睡,因為她害怕睡著了他就會從身邊離開,她整夜都攥着他的手,緊緊地貼在他的身邊。

他吻她,說她是個傻瓜。

但她就是這樣顫顫巍巍地愛着他,很痴狂。

她從未告訴過他,她懷過他的孩子。那是他們愛情的結晶,她欣喜若狂地想要告訴他,但有人先知道了。

他只是寥寥的幾句話就摧毀了她的希冀。

那個人說: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他會一無所有。

那個人說: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你的父母會受到傷害。

那個人說:我什麼都可以做出來。

他真的有這樣翻雲覆雨的本事,他操控著一切,他掌握着他們的命運。

那個時候她知道,蘇啟俊在準備着一場婚禮,他想要給她一個驚喜。

她去打掉了孩子,跟他說,她在旅行的途中遇到一個攝影師,她對他一見鍾情,想要和他在一起。

那個時候的蘇啟俊,就像現在這樣,失意,頹廢,絕望和痛苦。

他問過她,是不是那個人的原因,是不是那個人威脅她強迫她這樣說。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那個人的勢力,知道那個人的目的,但他跟她一樣,沒有任何的辦法。

她決絕地提出分手,為了讓他死心,她甚至找了個男人來演戲刺激他。

那是一段痛苦不堪的日子,只是回憶也會讓她落下淚來。

她再出現的時候,告訴他,她失戀了。他接納了她,她知道,他對她的感情是因為他們曾經相互依靠的過往,那是他們心裏最執著的部分,是一輩子也不會分離的理由。他們說好了做家人,做朋友,只是不再去談感情。偶爾,他會去她那裏,卻再也沒有碰過她。

他們讓那個人如願以償。

後來她想告訴他真相。但他知道了又能怎樣,他對她的感情已經不再是愛情,他對她只有道義和責任,即使是最重要的人,對她來說,也是絕望。

無法擁有的愛,是這世上最殘酷的凌遲。

安暖看着身邊的蘇啟俊,輕輕地吻了下去。

林茜隱隱約約聽到一些聲音,揉着疼得快要裂開的頭,從小灣的床上坐了起來。只是醒來的這一刻,便明白昨天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跟他徹底地決裂了。

「我已經辭職了。」

「我再也不會幫你做任何事了。」是易泰壓得低低的聲音。

林茜拉開門的時候,易泰連「再見」也沒有說,直接扣了電話。

易泰見到林茜,疾步上前,關切地說:「我熬了粥,給你盛一碗。」

林茜緩緩搖頭,虛弱地說:「我不餓。」

「總要吃一點。」他進到廚房的時候,又轉身補充了一句,「她們上班了,讓我照顧你。」

「因為我才辭職?」林茜輕聲地問。

「不是。」他的身影停滯了一下,「跟你沒有關係。」

面前一碗小米碎肉粥散發着氤氳的香氣,林茜端著碗,眼淚卻不由地落下來,「我很沒出息。」她哽咽了一下。

他坐到她的身邊,抬手輕輕摩挲她的發,「是我……我們不懂珍惜。」他聲音微顫著,隱忍着想要把她緊緊攬在懷裏的衝動。如果這是乘人之危,他也認了,只要能讓她好起來,能讓她忘卻一些悲傷,要他怎樣,都可以。

「易泰,我是不是很失敗?」她凄然地笑了笑,「每次都是這樣……」

「不。」他打斷她,遲疑了片刻,艱澀地說,「還有我,你還有我。」

她的眼垂下去。

「我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這樣說。」他聲音凌亂地說:「如果你幸福,我一定會把自己的感情藏起來,默默地祝福你。但看着你現在這樣,我只想告訴你,茜茜,有人愛着你,很深很深地愛着你。你比任何人都值得被愛,你善良單純……」

林茜哽咽了一下,捧著面前的熱粥,緊緊地抿著嘴。

易泰攬過她,「不用在我面前隱忍,茜茜。」

她緊緊地拽着他胸口的衣襟,終於一聲一聲地哭了出來。痛苦就像溺水,你不斷地下墜,不斷地下沉,雙手之間卻只有空茫的感覺,你心裏充滿了驚恐,充滿了絕望——因為你清楚地知道發生了什麼。如果一段記憶能夠像橡皮擦一樣地抹掉,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蘇啟俊的訂婚儀式將在五星級的綠葉森林花園酒店舉行。日曆顯示:諸事皆宜。即使林茜再怎樣躲閃,但報紙上鋪天蓋地的都是關於他的新聞,財經新聞都被佔去了版面。黎落落高調接受採訪,亮出手上的鑽戒,大曬甜蜜。萬峰集團和順城集團簽署戰略性夥伴協議,並且萬峰正式介入商業銀行不良資產處置項目中。

林茜看着報紙上蘇啟俊三個字的時候,會感覺到有圖釘被摁在心裏,那種痛隨着時間的逝去並沒有變得更少。

已是深秋了,她和蘇啟俊已經兩個月沒有見面了。不,其實也有,她打開電視的時候會看到他,瀏覽網頁的時候也會見到他……在百度里搜一下他的名字,會跳出來很多很多關於他的消息。他依然意氣風發,依然冷漠淡定,他一點傷都沒有,完好無損地在哪裏。唯有林茜躲了起來,靜靜地等待傷口的癒合。

小灣他們擔心她,總是把她的空餘時間安排得滿滿的,逛街,聚會,唱K,爬山露營……只是在眾人歡笑她也笑的時候,感覺到內心有另外一個自己在瑟縮著哭泣。無能為力的時候就安慰自己,交給時間吧,相信時日過去,她會好起來,很快地振作起來。

姚麗清在咖啡屋見到林茜的時候,嚇了一跳,不安地說:「怎麼瘦這麼多?」

林茜勉強地笑了一下,她在夜裏總是睡不沉,每晚在淺淺的睡意中醒來,總是再也難以入眠,抱着膝蓋坐在窗邊看着暗夜一點一點地亮起來,心力交瘁。她開始掉頭髮,鏡子裏自己的樣子實在難看,皮膚乾燥,嘴唇失色,整個人毫無生氣。

「我最近在節食。」她有些敷衍地說。事實上她真的吃得很少,去年秋天的衣服現在再穿來已經大了不少。

「已經這麼瘦,還減什麼肥?」姚麗清嗔怪著說,「你爸肯定只照顧那女人……」

「媽。」林茜輕聲地打斷,想了一下又說,「您上次說家裏有些事,解決了嗎?」

姚麗清哦了一聲,端起面前的南山咖啡喝了一口說:「是你李叔的公司出了點事。你知道他是做外貿生意的,但不知怎麼的,最近海關把他的貨給扣了下來,說有問題。這本來就是正當的生意,說扣就扣了,我們沒辦法跟客戶交代,要賠一大筆錢。」

「現在怎樣?」林茜忍不住問。她只知道李叔是做生意的,並不知道具體做什麼。

「我們託了很多關係,現在沒事了,貨也還給我們了。」姚麗清說着,想了一下,從坤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說,「你現在跟那個女人住一起如果處得不好,這裏面有些錢,可以去買個小戶型。」

「我不要!」林茜把卡退回去說,「我跟方姨處得挺好。」

「那這就算是給你的嫁妝。」姚麗清把卡塞到她手裏,「拿着。」

「媽。」林茜眼睛濕了一下,「我可以不用它來買房子嗎?」

「你想?」

「我想換份工作,去北京或者上海……哪裏都行。」

「茜茜,怎麼突然想要去外地。」姚麗清微微有些詫異,又有些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有什麼事?」

林茜別過面孔,輕聲地說:「媽,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我最近失戀了……想換一個環境。」

姚麗清怔了一下,立刻明白她為什麼這樣清瘦了。

「媽。」她顫聲地說,「我沒什麼事。」

「你可以出去旅行一陣子……」姚麗清輕輕拍她的背,「散散心就回來。」

林茜的鼻翼酸楚,心裏困頓。

這一座城充斥了太多的回憶。即使她想要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但她在去採訪的路上,經過這條街,那條街,就會想起他們也曾經過這裏,在她去酒店參加新聞發佈會的時候,就會想起,他也曾在這裏。

她很想專註地工作,她也儘力讓自己忙碌起來,去採訪,去寫稿,但回憶總像一支支冷箭,在暗處嗖嗖地射過來,無法設防。

林茜有一天下班走出大廳的時候,看到了安暖。她留着一把利落的短髮,穿着簡單的針織衫,一條板岩藍的裙子,清淡地對着林茜笑。

有風,吹得她的裙角微微地揚起,有落葉打着旋兒地飄過去,路上的行人急匆匆的。商鋪、街道、灰沉沉的天空,還有天空中那些光禿禿的枯枝——這真是一個蕭瑟寂寞的季節。

林茜遲疑地停頓了一下,然後目不斜視地經過她的身邊。

「你不想幫他嗎?」安暖在她身後說。

她沒有停下來。

「只有你可以幫他。」她微微揚高聲音。

她沒有停下來。那個人以及和那個人有關的人都被她排斥了,她再也不要和他有任何的瓜葛。

「你會後悔的。」安暖停頓一下說,「你一定會後悔的。」

林茜收住步子,緩緩轉身,「我已經後悔了,我後悔為什麼會認識他。」

安暖走到她面前,有些急切地握緊她的手,「我們談談……」

林茜把手抽出來,冷冷地說:「你是想跟我說這是一場商業聯姻?我當然知道他為什麼娶黎落落,是因為順城嗎?既然在他眼裏順城比任何事都重要,他不惜犧牲自己的婚姻、自己的生活,為什麼又要阻止他這樣偉大呢?」

「不是這樣的。」安暖急急地說,「是因為……有其他的原因。」

「就算是有其他原因。」林茜淡淡地打斷她,「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你都不能阻止,我能嗎?」

「也許……」

「不。」林茜自嘲地笑了一下,「你太高估我的能力了。你都做不到,何況是我?」

安暖心裏被震蕩了一下。

「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一談。」安暖低低地哀求着。

「他的事和我沒有關係。就算他不是訂婚,是結婚,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林茜別過面孔。

「林茜。」安暖聲音發抖,「他很痛苦……你幫幫他,我求你,好嗎?」

林茜的目光緩緩地落到安暖的臉上,這樣卑微的安暖,這樣低聲哀求的安暖——蘇啟俊,你到底辜負了多少女人?

「他的痛苦,不是我給的。」她一字一字地說,「這是他的選擇,既然他已經做了選擇,那就讓他承受結果。」

「還有……」林茜頓了一下說,「也許,你也不應該再為他浪費時間了,不值得。」

林茜說完,轉身離開。

「你誤會他了,你應該知道時間地點,去還是不去你自己決定。」安暖在她身後說。

她的背影遲疑了一下,但很快就決絕地離去了。她忘不了他說過的話,除了錢他什麼都給不了她。她要的,他給不了。現在的她,只有一點一點地把自己拼湊起來,只是想早一點忘記他。

她不會再讓自己陷進去了,再也不會。

蘇啟俊的訂婚儀式邀請少數幾家媒體可以到場觀禮,《商務晚報》竟然也在被邀請的名單里。

陳存格看到發過來的邀請函,有些難以置信。

「吳悅,」他揚着手裏的邀請函,興奮地走到吳悅的位置前,嘖嘖地對她說:「看來你跟順城的關係不錯呢。其實若不是我……怎麼又會和順城扯上關係。」他不由的想到去年讓林茜去報道順城總經理的新聞,看來真是不打不相識。

吳悅抬頭看了林茜一眼,淡淡地對陳存格說:「我會去的。」

「一定要把這個稿子寫好。」陳存格笑着說,「這一年的廣告已經到期,我們正好可以讓他們再續一年。」

吳悅「不小心」推開椅子站起來,椅子撞到陳存格的膝蓋,疼得他皺了皺眉。不等他先發火,吳悅含沙射影地說:「抱歉,這椅子最近有點問題。」

陳存格的臉陰了一下,把邀請函放到吳悅桌上,不悅地走開。

吳悅抬手把那封邀請函揉成一團,狠狠扔進垃圾桶里。

午餐的時候,吳悅拉着林茜去報社附近的涮吧吃小火鍋,兩個人點了一大份套餐,擱在盤子裏是堆得滿滿的各種配菜:魚頭、肥羊卷……

吳悅給林茜面前的小鍋里放菜,又說:「我有陣子每天來這裏吃火鍋,吃完了又摳出來吐掉。」

林茜不解地望着她。

「我是化悲憤為食量。」她笑了一下,「但又怕胖了別人說我自甘墮落,所以吃了就吐。劉恆老婆到報社鬧的那次,你以為我很堅強,每天還堅持上班?其實常常偷偷哭,恨得牙痒痒,但沒辦法,生活總要繼續,我還得自己供房子,自己交水電氣費……咬咬牙,也就過來了。」

「可以吃了。」吳悅夾了一塊肥羊卷到林茜的油碟里,「能吃能睡才是福。」

「吳悅。」林茜輕聲地說,「我想去參加他的訂婚儀式。」

吳悅詫異地抬起頭看了一眼林茜,手停在半空中。

她勉強地笑了笑,「我就想看着他訂婚,這樣我就徹底地死心了。」心痛到無法處置的到時候,乾脆用更多的痛去覆蓋,也許這樣就麻木了。

「我陪你。」吳悅瞭然地點點頭,輕聲地說。

「不過你得把我看牢了。」林茜囁嚅著說,「萬一我忍不住想把鞋子脫了砸過去,你一定要阻止。」

吳悅輕笑出聲,「如果你真的扔了鞋,我負責替你找回來。」

蘇啟俊的訂婚儀式,林茜和吳悅一起去的。吳悅拿了自己一條寶姿的小禮服讓她穿上,小灣替她化了個淡妝。

「咱們可不能輸了氣勢。」小灣上下打量了林茜一眼,「不錯。」

林茜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在心裏輕聲地說,不許哭,一定不要再為這個人流一滴眼淚。

但林茜還是高估自己了,一走進酒店大廳,她的心就好像被放在微火里慢慢地燉著,又懵又疼地冒着汩汩的氣泡——這是多狗血的情節,愛的人訂婚了,但站在他身邊的女人卻不是她。

吳悅也察覺到她心裏的困頓,微微側身給她一個安慰的笑容,手緊緊地牽住她的手。

她感激地想要回吳悅一個笑臉,卻在瞬間濕了眼。

白色旋轉樓梯上是粉紅色的氣球和紗幔,大幅的噴塗畫上是黎落落燦爛的笑容,工作人員仔細地看着邀請函,擔心有不相干的人會混進來。

林茜想,她應該就是最不相干的那個人吧。

「投影儀準備好了嗎?」有工作人員在詢問,「禮花呢?主持人演講稿……」

林茜深吸了一口氣。這是真的,她親眼看到了這一切的發生,這實實在在是他的訂婚儀式。

「要不……」吳悅看着臉色越來越蒼白的林茜,體貼地說,「我們不進去了?」

林茜虛弱地搖搖頭,「我沒關係。」

「你們不知道我是誰嗎?」有個尖銳的女聲不滿地響起來,林茜和吳悅下意識地看了過去,是個打扮華貴的女人,氣勢凌人地對工作人員說。

「抱歉,您沒有邀請函,所以不能進去。」

「我需要邀請函嗎?」她的妝畫得很濃,身上戴滿了首飾,耳環、項鏈、手鏈、戒指……珠光寶氣地炫耀着自己的家世,這樣俗的打扮配上她囂張的態勢倒是一點不讓人意外。

工作人員有些為難地去請示另外一位主管模樣的男人,他也怕得罪了貴賓不好交待。

「抱歉。女士,您能否把姓名告之,我去請示一下。」主管說。

「你在順城有幾年?」

「……」

「我馬上就讓啟俊解僱你!連董事長夫人也不認識?」王慧屏輕蔑地掃了一眼四周。她的話一出口,林茜不由地又仔細看了她一眼。

「這……」主管的鼻翼已經微微冒汗。順城上上下下都知道蘇謹城早已經離婚,那麼這位聲稱是董事長夫人的究竟是前任還是現任?他吃不准她和董事長的具體關係,不好妄自決定。

「伯母!」聽到黎朝陽的聲音時,主管才鬆了口氣,好在有個認識的人來。

王慧屏對這一聲「伯母」很介懷,雖然輩分上的確如此,但這樣場合喊來不是讓眾人揣測她的年齡?她冷哼一聲,沒有回答。

黎朝陽在蘇家見過王慧屏一兩次,所以認得。只是她倨傲的態度很讓他反感,既然也已經離婚,所以他並不打算給她面子。

「聽說您一直在國外,也難怪工作人員會不認識。」他掃了她一眼,繼續說,「既然您特意回來參加啟俊和令妹的訂婚儀式,就算沒有邀請函也得讓您參加……」

王慧屏的臉青一陣紅一陣,然後冷哼一聲,轉向工作人員發飆,「讓開!」

「這女人可不了得。」吳悅鄙夷地說。

林茜心裏也贊同。蘇謹城怎麼會娶了這樣一個飛揚跋扈的女人?除了長得貌美,其他沒有一點讓人喜歡的地方。抬頭看了一眼,然後林茜有些躲閃地藏在吳悅的身後,卻還是被黎朝陽的目光給逮個正著。他難得正式地穿了西裝系了領帶,收起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對身邊工作人員交代幾聲,又熱情地招呼幾位熟稔的來賓,然後笑着走到林茜的面前。

吳悅不認識黎朝陽,以為是過來搭訕的男人,有些警惕地擋在林茜的面前。

「林記者這樣打扮我都不敢認了。」他一出聲,吳悅才知道他是認識林茜的,但看林茜有些躲閃的態度,心裏也明白幾分。

「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事。」吳悅拉起林茜的手,轉身要走。

「想不想拍到獨家照片?」黎朝陽笑嘻嘻地問,「我可以帶你們先去化妝室拍幾張哦!」

「不用了。」吳悅原本也沒打算寫這個新聞,看着黎朝陽冷淡地說。

「謝謝。」林茜對黎朝陽說,「但……不用了。」

「真不需要?」黎朝陽有些意外地說。

「我們真的還有事。」林茜對他笑了一下,湖水一樣清澈的眼睛讓黎朝陽有些失神,看着她們的背影,他總覺得有些奇怪……雖然這樣的打扮比以前的素淡要好看些,卻沒了那種蓬勃的朝氣。

她們找了個位置坐下來,雖然只是訂婚儀式,但依然隆重盛大,燭台、酒塔、鮮花、紅地毯……流光溢彩的燈光,衣香鬢影的來賓,但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她堅持要來,也不過是往自己的傷口上撒一把鹽。

看來她的性格里也有決絕的一面,要堅持着看到最後的結局。也許在她看着他牽着別人的手時,才能把心中最後的一絲僥倖給切斷。或者是安暖的話讓她有了想試試的念想,也許她能呢?她真的有足夠的力量來阻止這場聯姻的發生。她出現在這裏,其實就是想讓他看到她。看到她了,會有所改變嗎?

「請問你是林記者嗎?」有個穿着禮服的工作人員禮貌地對林茜說。

她微微詫異地抬頭,不由地點點頭。

「我們董事長想跟你談一下,麻煩你跟我走一趟。」他說。

林茜下意識地回望吳悅,不知該如何處理。

「我跟你一起。」吳悅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不好意思,董事長是想跟林記者單獨談話。」對方補充地說。

「林茜……」吳悅有些遲疑。

「那,好吧。」她站起來,又對吳悅說,「沒事。」

敲開門的時候,蘇謹城正站在落地窗前。林茜有些愣,他和蘇啟俊都有這樣一個習慣,在思考問題的時候喜歡站在窗口,靜靜地看着外面的風景。他們的背影有着驚人的相似,挺拔威嚴也給人一種陰鬱的感覺。

門被工作人員輕輕地帶上。林茜向前走了兩步,「董事長。」

蘇謹城迴轉身,臉上帶着很深的冷淡,「沒想到你真的有勇氣來。」他此刻的生疏冷漠和以往平易寬厚的樣子相差太多,林茜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是我命人送的邀請函。」他有些厭惡地說,「你是我見過的最不自量力的女人。」

林茜的心凜了一下,當即明白他為什麼找她了。

「你不要再纏着他了。」蘇謹城凌厲地說,「像你這樣的女人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你以為憑着自己的身體就可以綁住他?」

「董事長!」林茜聲音微顫地打斷他,「並不是我去招惹的他!」

「你倒是很有膽量。」蘇謹城厲聲說,「你以為他真的喜歡你?其實你什麼都不是!」

「如果他真的不喜歡我,為什麼你會大動干戈地要我來參加訂婚儀式,再來羞辱我一番?是怕我還會讓他動搖嗎?」雖然心裏有些怯意,但她努力地與他對視。

蘇謹城冷笑一聲,「就算他真的喜歡你,他也只能放棄你!」

「是!」林茜忍不住再次打斷他,「因為你的養育之恩,所以他為了順城犧牲自己。這就是你當初收養他的目的?收養他就是為了讓他感激你,報答你?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被你利用!」

「住口!」蘇謹城低吼一聲,「你有什麼資格來指責我?順城和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留給他的!我比任何人都對他好,但你能給他什麼?」

「但他想要嗎?要你的給一切嗎?」林茜冷靜說,「你問過他了嗎?你明知道他不會拒絕你,所以你才給他安排這場婚姻!」

「再繼續下去對你沒有好處!」蘇謹城冷冷地威脅,「你好像並不太關心你母親的生活……我想要一家小小的公司跨掉,只要一抬腳就可以做到!」

林茜驚愕地看着面前這個陌生的男人,他真的太會掩飾了。他每每出現在公眾的面前都是謙遜儒雅的姿態,他低調謹慎、樂善好施,原來這一切都是假象,在背後他竟然隱藏着如此的城府和心機!他太可怕了,他以這樣的面目出現在林茜的面前,就是想告訴她,跟他作對不會有好處,他什麼都可以做出來。

也許從一開始他到《商務晚報》主動投放廣告,就是因為他不想她和蘇啟俊再有聯繫。他把名片拿給她,讓她有任何採訪的問題都可以直接找他,那時候她驚詫於他的和善友好,現在想來卻是另有目的。

這不得不讓她去想,這是因為蘇謹城早已經發現蘇啟俊和她之間萌生了情愫嗎?他對她是有感情的。是不是?會不會?

這樣的念頭就像個火苗在心裏燃燒了起來。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他?」林茜悲憤地說,「他不是你的玩具……」

「他不是我的玩具!」蘇謹城粗暴地打斷她,「這是他自己的決定。以前他沒有選擇安暖,這一次他同樣不會選擇你……順便告訴你一句,他和安暖之間你也許還不太清楚,他們之間有過一個孩子!即使是這樣,他還是放棄了她。」

林茜怔了下。

他成功地打擊了她。

她心裏剛燃的那一尾火苗就被輕輕地滅掉了。

他用一個事實來擊潰了她,他太知道她的軟肋在哪裏,太知道怎樣來擊退她。他就是要讓她徹徹底底地放棄,就是要讓她明明白白地看清現實。她和蘇啟俊,不會有奇迹發生的。

「現在我要去參加訂婚儀式了。」蘇謹城輕掃她一眼,告誡地說,「他已經做出選擇了。」

他已經做出選擇了。他選擇了順城,選擇了遵從蘇謹城的意願,所以他放棄了安暖,也放棄了她。

就算他有天大的理由,那也是罪不可赦。

她不會原諒他,不會原諒他這樣殘忍地對她,這樣殘忍地對安暖,還有那個他和安暖之間的孩子。

她在走廊的盡頭站了很久,她聽到有掌聲,有主持人的聲音,還有音樂的聲響,那是一個如此喧囂世界,但統統都與她無關。

繁華落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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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會撩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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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我猜,在卡薩布蘭卡有很多傷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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