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節檸檬樹（1）

有一天，是一個特別平常的日子，既不是我的生日，也不逢年過節，我吃完午飯正在廚房裏洗碗，聽到收音機里有人在念我的名字，他說他要給他喜歡的人點一《檸檬樹》。

我趕緊擦乾淨手從廚房裏出來，開大音一向上的旋鈕，坐在陽光下下巴頦一點一點地跟着《檸檬樹》的節拍跳舞。

我的那位朋友在留簿上寫道：「雖然我不知道這歌是什麼意思，但我知道你喜歡。」

聽了他的這番話，我忽然懂得了朋友的真正含義。朋友並不一定是經常見面的人，朋友也不是可以互相利用或者將來可能用得着的人，朋友之間也許一年到頭不打一個電話，不寫一封信，真正的朋友是那種在最平常的日子裏你所惦念著的人。

我曾收到過廣西一個女孩子給我寫來的信，她在信中對我說：「趙凝，我從不刻意去買你的書，但是我覺得你像個老朋友似地總在某個街口拐彎處等我，現在我手裏已經有好幾本你寫的書了。」

讀者能夠把我看成朋友，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還有那個點《檸檬樹》給我聽的男孩，他也是從我的書上認識我的。在這個平淡的午後，陽光湧進房間，「檸檬樹」的旋律一直。在耳邊打轉，我想起那些我從未見過面的、但又時常惦記起我的朋友，心中充滿感動。

有個東北的女孩子打來電話說她想問我一個問題。她說：「你認為世界上有真正的友誼嗎？」我說：「當然有。」她說：「我怎麼沒遇見，我覺得人與人之間都是冷酷自私的。」

女孩說因為她長得不怎麼好看，所以周圍人全都對她愛理不理的，很冷淡。別人不愛理她，她也不愛理別人，慢慢地就覺得自己彷彿生活在一口枯井中，天空很小，四周是又冷又硬的石頭，她陷在裏面，無論如何也爬不出來。她說別人都說青春是美好的，她卻覺得幹什麼都沒意思，每天就是吃飯、睡覺，她喜歡讀書，但她認為書上的話並不那麼真實可信，她在電話里語氣尖銳地問我：

「為什麼你在生活中總能遇到那些感人的、充滿人間溫的事，而我所碰到的總是一些雞毛蒜皮、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呢？」

我告訴那女孩，其實我遇到的也都是生活中的一些小事，哪一個人不是生活在「雞毛蒜皮」裏面呢？我很喜歡劉震雲的一篇小說《一地雞毛》，小說的內容很瑣屑、很絮叨，是現實生活的真實寫照。我們生活在「雞毛蒜皮」里，但並不等於「雞毛蒜皮」就能蒙住我們的眼睛，我們要善於現生活中那些閃亮的東西，它們就像是沙灘上那些極其微小的晶亮石粒，星星點點，點綴其問。試想，如果世界上沒有沙子，全部都是鑽石，那麼鑽石還能像今天這樣珍貴嗎？英國哲學家、經濟學家休姆曾經說過：

「事物的美存在於仔細觀察者的心目中。」

所以，我說，女孩，你該睜大你美麗的雙眼，面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