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段情(5)

我有一段情(5)

小個子看了看他的臉,扭頭用日語對陳醉說:「啊啊,有些支那人是真漂亮,大個子,眼睛里像有一天星星。」突然,他一把抓住錢文正的手,緊緊攥著,很不尊重的,順著指縫往掌心裡摸。

錢文正慌張地看向陳醉,陳醉卻沒看他,而是盯著那個日本人,臉色陰沉。

「農民嗎?」小個子問,邊問邊摸他的虎口。

「不……」錢文正發懵,這時那傢伙摸了摸他的食指指肚,他一下子明白了,這是在甄別,「家裡本來做小生意,出關的路上死了爹,才來幫工……」食指是扣扳機的,如果經常用槍,會有一層老繭,幸好,他想,他沒進行過軍事訓練。

第六章

之後小個子沒再做什麼,和陳醉簡單道了個別,披上大衣走了。

陳醉的體質不錯,在床上躺了三四天,樓上樓下的,能做些簡單的活動,他給錢文正放了半天假,一從官邸出來,錢文正立刻去了老馬的棺材鋪。

還是那間后屋,那張小方桌,桌上一支白蠟,「矮個子,娃娃臉,軍銜是大佐?」老馬根據他的描述,思來想去,「應該是藥師丸遼,」邊說,他搓起一根捲煙,「剛從參謀本部調到滿洲國來,沒有正式職務,掛了個顧問的名。」

「這個人很厲害,」錢文正說,「火車站那兩個朝鮮游擊隊員就是他抓的。」

老馬點頭:「參謀本部一直認為關東軍在東北的勢力過大,近一個月,據說派了兩三批所謂的顧問,這個藥師丸,應該就是東京楔進滿洲國的釘子之一。」

「怪不得,」錢文正想起那傢伙說稻垣三郎的話,「他說稻垣老了,沒作為,看來是強龍想壓地頭蛇。」

「他對陳醉的態度怎麼樣?」老馬忽然問。

「還可以,有震懾,但沒對他隱瞞行動的細節,哦對了,」錢文正下意識摸著自己的食指指肚,「我覺得他很重視陳醉,對我有提防。」

老馬點上煙,長長地吸了一口,態度變得有點曖昧:「你和陳醉……」他不大自然地眨著眼,「怎麼樣?」

錢文正愣了一下,局促地搓了搓手:「才幾天,能怎麼樣……」

一陣難熬的沉默,老馬嘬著煙捲問:「那個情報……準確嗎?」

錢文正彆扭地低下頭,瓮聲瓮氣的:「好像……是準的,」下頭的話,他嘀嘀咕咕,像是說給自己聽,「他有時候……偷看我,就那種,挺那什麼的,」說完,他微微紅了耳朵,「反正我覺得……再給些日子,能成。」

有了這話,老馬終於大大地吐了一口煙圈:「你要注意,陳醉在滿洲國五六年,從沒有這方面的傳聞,如果他是有意隱瞞自己的這種嗜好,」他低聲提醒,「一旦開了閘,他表達慾望的方式可能很強烈,」接著他囑咐,「組織希望你保護好自己,也把握好感情和身體的分寸……」

「哎呀我知道了,」錢文正嫌他的話羞臊人,也嫌他歲數大了太啰嗦,「我挺大個老爺們兒,還能吃了這種虧!」

「畢竟你沒有過戀愛經驗,」老馬擔憂地看著他,像個愛護孩子的父親,「死,有時候嚇不住一個人,但感情……」

「好了好了,」錢文正的臉不能看了,賭氣似地丟下一句,「不跟你說了!」

他離開棺材鋪,順路去了雜貨店,在門口兩分錢一堆兒的拐棍架上挑了一根還算直溜的,爛大街的白樺木,漆都沒上,交了錢,夾著回了官署區。

陳醉的官邸在大道邊,道上停了一排小汽車,有幾輛錢文正記過號牌,比如稻垣的,院子里有說話聲,他拐進去,一眼看見陳醉披著貂皮大衣站在門廊下,正捂著左下腹,送稻垣和藥師丸一行出來。

上頭,檐下的冰凌子化得七七八八,風一過,錢文正都能看見它們在動,這一刻他真沒多想,什麼漢奸、日本人,完全是下意識的,他舉著拐棍吼了一嗓子:「陳醉,你退回去!」

這一聲又粗又響,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陳醉下意識往後退,稻垣他們似乎意識到什麼,往院里挪了兩步,剛挪開,噼里啪啦就掉下來一大片冰錐,轟然砸在眼前的水泥地台上,摔得粉碎。

錢文正跑上來,過不去,就停在日本人旁邊,冰凌子一開始掉就沒完沒了,一根接著一根,像一場盛事,日本人興緻勃勃地看,邊看邊鼓掌,什麼人重重拍了錢文正肩膀一把,他扭頭看,是稻垣。

在日本人面前喊叫是大不敬的,他剛覺得害怕,稻垣卻笑了,讚許地對他說了一句:「よし!」

第七章

等冰凌子掉的差不多了,陳醉從門廊底下走出來,吃力地挪著腳,正眼都沒給錢文正一個,卻理所當然地從他手裡拿過拐棍,大大方方拄著,送稻垣他們去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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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段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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