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找到黎初

第48章 找到黎初

今天是他做交易的最後一筆到賬款,對方是江陽明生意上的合作夥伴,必須由他親自參與。

江舸進了包間,全場焦點都落在他身上,人人都知道,江家的江舸,年紀輕輕的在生意上就混得風生水起,如魚得水。

沒人能夠知道,江舸這樣做,是為了一個人。

江舸全程沒說話,直到有人端起杯子,走到江舸的身邊,小心翼翼的喊了聲「江哥」。

江舸對喊他的這張面孔很陌生,有關這張臉,他沒任何印象。

見江舸皺了下眉,端著杯子的人,更加確信,他沒認錯人,江舸的這個動作,是獨一無二。

江舸與他碰了幾杯,他沒醉,反倒是在場的人,先醉了。

醉了好,江舸也想醉,他嘗試過很多品種的酒,就就是很難徹底醉。

醉醺醺的人,端起杯子就開始胡言亂語,絲毫不再畏懼江舸了。

「江哥,這兩年你過得還好嗎?」

江舸沒回答,只是端起酒杯,一飲而下。

這兩年,他過得不好,時常整宿整宿失眠,為了快點結束交易,江舸沒有一晚,是能夠睡到天亮的。

他成了只會賺錢的機器,思想見解上,更加成熟了,吃了很多虧,見識了很多的心狠手辣,可心總是空落落的。

過了幾分鐘,酒開始奏效,問的人換了個話題。

「江哥,你還記得黎初這個名字嗎?」

一說到黎初,喝醉的人提起了雅緻,酒醒半分。

「時常跑到七班找黎初的那個人叫什麼……」

「陸乙?」

「對對對,就是他,他可倒了大霉,被黎初害慘了。」

「你可錯過了兩場大戲,就在你離開的當天,有人來華新抓人,你猜把誰抓走了?」

江舸沒帶猶豫,淡漠的說出了「溫嶸」兩個字。

「江哥,你怎麼知道是溫嶸,聽說他現在被除掉了。」

「他做的可比我們當年的還要喪盡天良,就是一個徹頭徹尾變態,江哥你知道嗎?他還專門找人下手,把他們關起來,來滿足他的慾望。」

「還喜歡拍視頻……」

「對了,江哥,就在你離開華新過後的三天,那個叫陸乙的人,有關他的視頻,漫天飛舞,在華新傳得沸沸揚揚,不對,是整個網絡。」

「他的視頻被拍得用兩個字形容——精彩,比黎初的精彩百倍,這溫嶸也是花樣百出,小玩具還挺多,換著花樣折磨陸乙。」

「陸乙承受不住,從十七層跳了下去,黎初也是可憐,親眼看到陸乙跳下去的……」

江舸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看到江舸的樣子,讓他有些頭皮發麻,聲音打顫的說。

「江……江哥,你這是在……」

江舸聽到顫音,戾氣被壓着,鬆開了手,惜字如金的說了「繼續」兩個字。

江舸的樣子太嚇人,讓他酒醒了,他大腦飛速運轉。

不過他說得分毫不差,他看到的遠遠比他描述的還要殘酷。

江舸鬆口過後,他又倒了一杯酒,藉此壯壯膽,清了清嗓子說。

「陸乙跳下去的第二天,黎初就消失了,絲毫沒人在意他們分毫,當做沒發生一樣,他們的名字,徹底在華新,被抹去了……」

「我以為我會和他們一樣,做個沒心沒肺的人,可人吶,終究會為曾經犯下的錯買單。」

或許是想到了什麼,他帶着懸念,眸子欣喜的看着江舸說。

「江哥,你猜我後來在哪又看到了黎初。」

見江舸沒回應,他自言自語的說:「是在我爺爺的墓地上。」

江舸聽到有關黎初的消息,他嗖的一聲起了身,眼眸亮了幾分。

「你說你看到了誰?」

江舸質疑的聲音,讓他又再說了一遍「黎初」兩個字。

江舸按照給的地址,花了整整一天,在比較偏僻的地方,找到了墓地所在的地址。

墓地有個專門為守墓人修的房子,房子不算大,是用木頭搭建而成的。

房子周圍播種了各種各樣的花,相應季節的花爭先開放。

江舸在木房子周圍看了個遍,都沒看到黎初的影子,倒看到一個老人在澆花。

江舸有些疑惑,霧氣朦朧,都快看不清人臉的天氣,怎麼還給花澆水,老人的這個動作,讓江舸緊鎖了眉頭。

他在四周又看了一遍,確實沒見到黎初,他頓了一下,朝老人靠近。

「請問一下,您認識他嗎?」

江舸站在老人的右側,曲腰禮貌的拿出黎初的照片放在老人的面前。

這張有黎初的照片,僅此一張,是黎初入學登記時的照片,江舸保存了整整兩年。

是他這兩年來,唯一的精神支柱。

老人有老花眼,眼鏡用繩子捆住,掛在脖子,照片上的人一團模糊,他把眼鏡別在耳朵上。

朝照片靠近了一下,在看清楚照片上的面孔,老人淡漠說出了「認識」兩個字。

照片上的人,有着女性骨相,脫俗,太陽穴位置有條很深的疤痕,延伸至眼尾。

瞳孔呈現棕色,唇形完美,眼尾上有顆淺淺的淚痣,面容姣好,發梢遮蓋住整個左眼,不過瞳孔里增添著無盡的絕望。

像是被摒棄的劣質品。

老人不光認識,黎初還是他在狂風暴雨的墓地撿到的。

老人一生很悲哀,吃過很多苦頭,五歲喪母,十二歲喪父,為了填飽肚子,靠拾垃圾為生,睡過橋洞,公園,大冷天身上只有單薄的一件長袖。

全身被凍傷,凍瘡爛了,化了膿,大腿滿是窟窿眼,他撐了過來。

可終究沒撐過二十七歲那年。

他白手起家,生活終於有了起色,二十四歲那年,遇到了相伴一生的人,二十五歲,他們有了愛的結晶,是個可愛的女兒。

可在二十七歲那年,他的妻子、女兒在他的面前,被人sa了,當場死亡。

他的二十七歲,天塌下來了,這世上,不會再有愛他的人了。

老天爺像是在和他開一個天大的玩笑,他開始渾渾噩噩,苟且偷生的過日子。

每一天都無比煎熬,他想過離開,可每次都被救了下來。

後來,他開始淡然,成了守墓人,守在妻兒,父母身邊,才能讓他心安,他這一守就是三十年。

救黎初,恐怕是他這輩子最值得炫耀的事。

兩年前,在這個墓地上,黎初不省人事的蜷縮在嶄新的墓碑前,全身發燙。

老人用盡方法,守着黎初。

黎初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過來。

那時的黎初,身上只有單薄的一件,老人花光積蓄,替黎初買了一身乾淨舒適的衣服,把他落下的病根除去。

老人大發慈悲,看黎初孤零零的,無家可歸,便把他留在了墓地,和他一同守着這個墓地。

剛開始,老人以為黎初不會說話,過了大半年,老人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下來,那時,老人聽到了黎初的聲音。

是一個嶄新、陌生的聲音,也是老人,這三十年來,耳畔闖入了全新的聲音。

這兩年,黎初說話不超過十句,他們相依為命,默默的守着墓地。

黎初在某種程度上,和老人的經歷極度相似,他們都喜歡在墓碑前自言自語,直到太陽落下,才不舍的離開。

江舸按照老人所指的方向,每一步,都是沉重的。

他的手上拿着幾支白菊,放在了墓碑前,墓碑上面只刻着幾個簡簡單單的字。

江舸彎腰,連着鞠躬幾下,真摯且虔誠。

可墓碑周圍,他並沒有見到期待已久的影子。

他有少許的失落,也有幾分忐忑。

黎初是在十分鐘左右出現在他的視線的。

看着黎初的臉頰,讓江舸久久未緩過神來,是他夜不能寐,遐想的樣子。

黎初瘦了,頭髮長了,發梢把整隻耳朵都遮蓋了,眸子裏有着數不清的滄桑,悲涼。

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感,黎初在看到他時,眼眶紅紅的,帶着淚花,像陶瓷,一碰就會碎。

江舸的心臟抽搐了下,他好想伸出手,把黎初緊緊抱在懷裏。

可黎初像小刺蝟,在他不在的這兩年,渾身是刺,把自己血肉模糊的樣子,硬生生的圈了起來。

看着黎初儘是他拾不起來的破碎,江舸後悔了,離開黎初的這兩年,是他這輩子,最後悔的。

他派人查他離開的那年,有關黎初的一切消息。

和他們說的分毫不差,黎初受了很大的傷害。

他站在黎初家門口的那晚,黎初墜入深淵,生理心理都帶來了嚴重的打擊。

黎初在那晚,連同著和養母一起離開了,黎初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明明就隔一扇門的距離……

明明再堅持最後這段時間,他就能帶養母離開了,明明他都在為未來考慮了,他好不容易拾起的希望。

在那晚,灰飛煙滅,消耗殆盡了。

還有陸乙,他這輩子唯一的朋友,他明明都承諾,會保護陸乙,不再重蹈覆轍,走他的老路。

可他低估了溫嶸,溫嶸被捕,他以為是好的開始,結果讓他窒息。

溫嶸喪心病狂,他被捕的那天,提前把陸乙的視頻,在網上發佈了,還給陸乙的外婆,單獨發送了一條噁心至極的視頻。

陸乙的外婆難以承受,從樓梯上,摔了下去,當場死亡,血快流幹了才被發現……

就在同一天,陸乙當着黎初的面,從十七樓跳了下去,粉身碎骨,腦漿迸裂……

黎初不停懊惱,明明就只差一步,他就能抓住陸乙。

這兩年,黎初的日子如同地獄,讓他煎熬,讓他痛苦,他在贖罪,成了守墓人。

有時,黎初會在養母,陸乙的墓碑前,站上一天。

默默守着,就像他們守候他一樣,有時,黎初還會給他們講故事。

來墓地的人,都以為黎初自言自語,精神不正常,都躲得遠遠的,生怕沾上不幹凈的東西,只有老人理解他,不過問黎初的過去。

黎初對老人,感激不盡。

他會兢兢業業的守着墓地,守着這無數的靈魂,墓地是他們的家,也是黎初的家。

或許是江舸的目光太熾熱,黎初仰頭,四目相對,黎初看到江舸瞳孔里有理不清的感情,不過他並不在意。

早在兩年前,有血有肉有靈魂的黎初,一同隨着養母他們離開了。

現在的黎初,只剩下一具空殼。

江舸回不回來,對他早就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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