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三章

第二卷 第十三章

舊式的三層小樓,灰牆矮矮。牆上的爬山虎一片蔥綠漫過了房頂,又順著窗戶邊像瀑布一樣垂下。

市南福利院位於郊區,遠離市中的繁華和吵鬧,是一個安靜祥和的地方。在某些人眼中,更是一個神聖的地方。

「因為我和那些孩子一樣。」

每次來,俞哲都會在心裡默默地對自己說。

聽著福利院後面圍牆裡孩子的玩耍聲,他腳步一停,不明白為何會再次捲入這場紛爭中。是死者福利院長大的身份吸引了自己,還是二白的話刺激了他……

「阿哲,明天殺人兇手就會落網。」

落網!

他相信那個財務總監絕不是兇手,也認可二白通過一系列痕迹推斷的事實。財務辦公室里閃現的景象也表明,那個財務總監的確在魏麟死後進入過辦公室。但那個人第一時間並沒有選擇報警,之後卻不惜冒著被警察懷疑的代價否認曾經進入辦公室的事實。那個人又做了什麼,扮演了什麼角色?

「阿哲,抓著了兇手,死者也算瞑目了。」

瞑目?

他想起了那個笑著留下淚水的男人,那個主動踏上椅子的男人。

他想起了那晚皎潔的月光,想起了月光下那兩個閃著光華的大字,想起了那張被一分為二的遺書。

對,遺書!

他分明看見那晚魏麟將寫好的遺書一分為二。可據二白的說,現場並沒有發現什麼遺書,只有一張他在電梯里見過的、帶著字痕的紅線稿紙,而且稿紙印上的內容也無法還原。

可為什麼魏麟要將遺書一分為二,魏麟在隱藏什麼,又在擔心什麼。

俞哲不知道,他只在閃現的場景中,見過殘缺不全的上半張遺書的內容。

可既然遺書被一分為二,那麼一定被分別放在了不同的地方。

他在財務辦公室閃現的場景中見過戴向東拿走了半張,那還應該有半張。

而現在辦公室里沒有,魏麟的公寓里也沒有,還能在哪?

俞哲抬頭又瞧了眼頭頂的招牌,市南福利院。據二白從警方口中得知魏麟自殺前一天到過這裡,警方曾推斷這與那些出現在手機里的電話記錄一樣,是魏麟在做最後的告別。但由於警方後來跟著二白的思路又把案情定為兇殺,這條線索被忽略了。

既然是自殺,來這裡一定是告別,可如果不只是告別呢?

他想起了福利院的一個地方,那個兩個閃著光華的大字指向的地方。

「俞醫生,來了。」

「俞醫生,好。」

「俞醫生,又來幫忙了。」

步入門口,保安、樓管大爺、負責衛生的阿姨都熱情地打招呼。在福利院里,不僅孩子們都很喜歡這個會與小動物打交道的俞醫生,上上下下的員工也都對這個經常來送東西和做義工的俞醫生抱有好感。當然俞醫生平日的形象多是寡言少語,面對每個人都是點點頭,一笑而過。

可他現在面對每個人的笑臉卻放慢了腳步,有些緊張,或者說有些激動。因為真相就在那個地方,一切的謎底在那裡都能找到答案。

他知道那個地方就在福利院正樓通往公寓樓的走廊上,可這樣徑直走去未免太暴漏自己的意圖。如果自己猜想的是真實的,之後也一定會想方設法把消息送出去,到時候說不定會引來懷疑。

他不想惹麻煩。

踏入操場,一路沿著瀝青跑道拐入花園,穿過一片光影斑駁的樹蔭,又順著青白色馬賽克地磚進入側樓。最後他站在走廊的窗前望了半分鐘的風景,確定無人後才徐徐轉過身。

陽光被樓外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漏進走廊變成了不停搖曳的圓形光暈,伴隨著窗外吹進的微風,時大時小。

一圈圈光暈射在牆上,又漾出一片片金色的光亮灑滿了走廊。

俞哲緩緩抬起頭,眼中浮現出一片金色。面前的牆壁上貼滿了大大小小的獎狀,一面榮譽牆。

一張一張,一層又一層,鋪滿了這條十幾米走廊的側牆,有的由於時間太過久遠已經發黃,有的嶄新得閃人眼睛。

每一個從福利院走出的孩子獲得的榮譽證書基本都被帶回、被送回、被寄回了院里,最後被貼在了這裡,又鼓勵著正在院里成長的每一個孩子。同樣震撼著每一個從這裡路過的人的心靈。

獎狀!

那張紅線稿紙上情景里出現過的兩個閃著光華的大字。

死者的遺書正是寫在了一張獎狀的背面。獎狀太厚,所有才沒有在下面的稿紙上留下清晰的字跡,只留下了興許紅、黃、黑的油墨。

俞哲眯起眼睛,掃過一張張獎狀,在最上面的一排看見了那個優秀的人名——魏麟。

魏麟的獎狀貼在左上角,只有三張。其實是三疊,每一張的後面都是厚厚的一摞。一個人從小學到大學獲得獎狀很多,從福利院走出的孩子數量又不少,常年積累下來的獎狀不是單單幾面牆壁就可以容納的。為了節省空間讓多個人的獎狀貼在牆上,只能將同一個人名下的獎狀來回覆蓋在一起。但即便如此,也難免有些優秀的孩子會比他人多擁有一張位置。像魏麟這種三張獎狀並列的情況並不常見,其學生時代的表現應該是極其優秀。

「森福……公益基金會?」

在其中一張獎狀的落款上,俞哲捕捉到了幾個敏感的字眼。他想起了那種紅線稿紙的表頭,死者魏麟工作的地方正是森福公益基金會。

獎狀上的讚美詞——「魏麟同志:在二〇一四年表現突出,被評為先進個人。特發此狀,以資鼓勵。森福公益基金會」。

等等,這是……

俞哲皺起眉頭,看見了一道黑縫。

獎狀上,「四」字與「年」字的中間裂開了一道細細的縫隙。

手指一按,縫隙至中間向上下蔓延,將獎狀一分為二。左右一分開,他才發現獎狀的色彩很奇怪,左邊的半張成色較新,右邊的半張成色較舊。

一張拼接的獎狀。前半部分是後來加上的。

近距離仔細觀察,右邊舊的半張獎狀明顯有一種向外凸出的趨勢。

這是背後寫字改變了紙張原有的彎曲程度而產生的弧度。

找到了,另外半張遺書!

俞哲順著縫隙抽出右邊的半張獎狀,剛沿著上下邊緣粘貼的方向拉開一點。「嘩」的一聲,從獎狀後面掉出一堆紙卡。

他低頭一看,地上散落了一堆照片。大概有幾十張的樣子。

隨意撿起幾張,拍攝的都是銀行流水的單據,其中有森福公益基金會的轉賬票據,還有一個叫做興木房產集團的匯款票據和幾個人的現金提款票據。票據金額從幾十萬到幾百萬不等,多是走現金業務,存款人、收款賬戶之間並沒有什麼聯繫。

可魏麟想通過這些賬務周轉記錄說明什麼問題呢?

如果是放在一塊的照片,一定有聯繫才對!

抱著這個想法,俞哲又翻了一遍照片,注意到一個細節。只要是相同的金額,這些資金的往來都發生在同一天。他又對照了一下幾張照片上的簽字,雖然落款不一樣,但筆跡應該是出自一個人之手。

他最後把發生在同一天、相同金額的單據按照時間前後排列在一起,真相瞬間昭然若揭:森福公益基金會一直通過幾個中間人將資金輸送給興木房產集團!

幾張相同金額的單據前後發生時間間隔最短不足兩分鐘,最長不超過半個小時。從單據上的銀行流水號來看,有的竟然是從銀行的同一櫃檯辦理的。首先是森福公益基金會將錢轉給中間人,中間人從銀行提取現金,然後又通過現金匯款的方式以另一個人的名義將錢打給興木房產集團。如果不是這些單據放在一起,誰也發現不了其中的聯繫。因為收款人、存款人、兩個公家賬戶之間沒有任何聯繫,業務多通過現金存取的方式來實現。

不對。

俞哲轉念一想,即使這些單據放在一起共同指向潛在的資金輸送鏈,在法律也成為不了足以支撐事實的論據,因為基金會一定辯解這些只是數字上的巧合。但既然是魏麟找到的證據而魏麟作為基金會的財務人員,一定知道這種通過現金存取的資金輸送本身是留不下任何賬務證據的。魏麟又怎麼會如此處心積慮保存這些照片?

如果是這樣,魏麟的行為豈不是完全沒有意義。

正在俞哲猶豫的時候,一道紅色光暈閃進眼睛。一張照片上的日期與銀行名稱被用紅筆圈了出來。

他目光一聚,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圈出的日期不僅是銀行流水的日期,還圈出了照片上的拍攝日期。

拍攝日期!

拍攝日期又有什麼玄機?

不,不是拍攝日期,是拍攝!

原來如此!

俞哲渾身一陣,證據、線索、真相,所有的一切全部明了了。

「啪——」

正是此時,半張獎狀從牆上掉了下來,落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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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要在寵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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